但即使如此,袁譚也沒有察覺到這個匈奴少年身上的傷勢適不適合這樣正襟危坐,陪他聊天呢?亦或者他眼睛裡是看到了,但心裡根本沒有相關的認知。
因為除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的喜怒哀樂原本就都不曾進過他的心裡啊。
袁譚眼睛裡是看不到別人的,但他征戰多年,是懂得怎麼當一個將軍,也懂得怎麼安撫、控制、籠絡自己的將士的。
他甚至還能拿出一點微不足道的戰績來說服他們——而這些都是袁熙所不具備的。
這位袁家一郎一直在守大後方,沒有什麼本事,但硬著頭皮領兵南下,當真準備替自己兄長吸引一波注意力。
他兵馬雖不精,但拉出來也有浩蕩之眾,呼呼啦啦地奔著中山而去,氣勢就特別足,尤其是旗幟甚多,拉出來頗有遮雲蔽日的森然之感。
在靈壽城的關羽卻很淡定,兵馬在城外大營中待著,不躲,也不主動迎擊,就這麼對耗。
這甚至給了袁熙一點希望:關羽這般動作,是不是意味著他懼了自己的兵馬,不敢出擊呢?如果他們在這裡對壘住,袁熙有整個幽州,關羽所倚仗的,不過是冀州一州罷了,開春總有糧草青黃不接時,他到那時又該如何呢?
到那時,袁熙有些雀躍地想,若是兄長兵臨鄴城下,關羽必定驚慌,回師去援,那豈不是首尾不能相顧,留出了一個大大的破綻?!
父親的基業!父親的墳塋!還有鄴城,還有他自己的家眷啊!
當他提出了這個想法時,幽州別駕韓珩立刻反駁了他:「關羽可等,一公子不可等。」
「為何?」
這個清瘦的文士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開口,「一公子,大勢不可逆,人心不可違啊。」
兩軍對壘,關羽的士兵是不可能逃走的。
天寒地凍,他們離鄉千里來此,是為徵召,更是為了犒賞。劉備得了鄴城,沮授審配攢下的府庫,袁紹內府的家貲,都被他像灑水一樣瘋狂撒向全軍,此時人人吃飽喝足,士氣大振,摩拳擦掌正等著痛打袁熙,再讓主公撒一次錢,誰會逃走?
而袁熙的幽州士兵呢?
他們原本就在自己家鄉的領土上的征戰,知根知底認識路,逃是盡可以逃的。當然既然是在故土上打仗,本該是有些同仇敵愾的士氣在的——但關羽的士兵吃飽了又不會劫掠,更不會屠城啊!
對面從上到下都嚷著自己是大漢的軍隊,是朝廷派他們來平寇討逆,尤其是關羽,一心一意將自己當漢臣看待,見當地士族豪強可能態度還需要商酌,但對庶民稱得上相當客氣。
於是士兵的士氣就不太能細想,袁熙想清楚之後,仍然不死心地最後作一次努力。
「麾下將領皆出世家,他們又如何呢?」
韓珩看了他一眼,無聲地搖了搖頭。
「一公子若有陸廉之勇,當可一戰。」
有陸廉之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關羽,才能穩住軍心。
否則呢?
幽州焦觸與張南叛亂之事尚未傳進袁譚耳中。
他始終是不能以正面兵力去攻鄴城的,但他不死心,憑他自己當然不成,但若是他與袁熙合圍,逼得陸廉出城時,鄴城北面還守著一個曹操啊!
只要劉備消化不下冀州,他們就仍有勝算!
袁譚甚至已經遣使者去了邯鄲,想與曹操約為父子——翁婿也行!他是娶不得劉備的女兒了,但曹操不是有女兒嗎?不不不,若是年齡不相稱,他忽然想起,自己原也有幾個兒女的,他也可以將兒女送過去!聯姻也行,為質也可!
那都是他曾經疼愛過的兒女,他也曾將他們抱在膝蓋上,撫摸著柔軟頭髮,發誓要給他們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童年,但現在他連自己的兒女都能捨棄,這份誠意足夠了吧?!
他甚至也想不出曹操會回絕他的理由——他畢竟還有半個青州啊!
哪怕他將這數千兵力都輕擲出去,僅以身免地回到平原城,他仍能捲土重來,仍有一戰之力!
當他提及自己這個想法,甚至隱晦地將平原城修繕城池的計劃告訴劉豹時,這個匈奴少年望著他,那雙眼
693 第九十二章 圖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