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心裡,陛下從來都不待見你,不肯給你好臉色,可事實上,老奴陪著陛下去寧州那會兒,他沒少夸殿下。為了尋一個中意的輔臣,他紆尊降貴,喬裝打扮親自去往坊間,一個府一個州甚至是一個縣一個村地跑,從北到南那麼多州府,他都為殿下跑過來了,宋巍,便是陛下送給殿下的禮物。」
趙熙低眉不語,不知在想什麼。
崔公公接著說,「陛下對殿下的關心,從小到大都沒停止過,他疏遠你,不待見你,甚至是想帶走皇后娘娘,只是為了磨礪殿下,您可知因為一個挽秋,殿下大受打擊南下養病帶來了多大的影響?那段日子要不是陛下一力壓著,朝堂上非得鬧翻天不可。正是因為殿下把『情』之一字看得太重,陛下才會動怒,才會生你的氣,他不希望你動情,不管是兒女私情,還是父母親情,他希望你能把自己打磨得寡情絕義,只有這樣,將來沒有陛下護著的日子裡,殿下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沒等趙熙開口,崔公公又道:「今日在議政殿,楊首輔把挽秋的事拿出來作為抨擊殿下的把柄,有不少大臣動搖,殿下就算沒親眼得見,也應該聽探子說了,這是很危險的,往後若是再有類似的事發生,便等同於讓暗處的人捏住了殿下的軟肋,您如果狠不下心,就一定會落入別人的圈套。殿下,為君者都是孤獨的,您必須早早學會適應,學會習慣,否則往後陛下不在了......」
「崔福泉,你在外面跟他嘀嘀咕咕廢什麼話,給朕滾進來!」
內殿裡,光熹帝陰沉著臉。
他沒聽到崔公公跟趙熙的談話內容,但猜也猜得到那個老閹奴不顧他的警告,把什麼都跟趙熙說了。
崔公公聞言,當即止住話題,小聲道:「殿下自己好好反省吧,老奴先進去了。」
「熙兒還是個孩子,兄長都病成這樣了,又何必大動肝火自傷身?」望著光熹帝憔悴得不成人形,芳華溫聲勸道。
光熹帝擺擺手,吩咐宋巍,「你出去,讓那個孽障滾蛋,朕不想見他。」
宋巍站起身,行禮告退走出內殿。
趙熙還跪在殿門外。
宋巍彎腰去扶,「殿下,地上涼,快起來。」
趙熙問:「父皇還是不願見我?」
「不見,或許是好事。」宋巍說:「見了,反而尷尬。」
趙熙不置可否,父皇那麼強勢的人,把身患重病的消息瞞著,自己演了這麼一出大戲,最終真相揭開,便是公開面對身染重病的時候,他才不屑賣慘,更不屑從旁人眼睛裡看到同情的目光,哪怕是親生兒子。
「宋巍,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
二人走出乾清宮,宋巍跟在趙熙身後,「殿下想問什麼?」
「你是我父皇親自尋來的人嗎?」
憶起往事,宋巍不覺失笑,「說來慚愧,那個時候臣並不知曉他便是皇上。」所以有幾句話,說得毒舌了些。
趙熙又問:「那麼在你看來,為君者該不該重情義?」
宋巍聽出趙熙想問什麼,其實這些年,他多少感覺到光熹帝在故意疏冷趙熙,大抵是想磨礪他。之前在內殿,崔公公那番話正好印證了他的猜想——光熹帝確實是想把趙熙磨礪成一把不帶感情的鋒利寶劍,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提出去狩獵,讓皇后留宮,藉機弄死她。
拉回思緒,宋巍答:「為君者或許是孤獨的,但這個信條不適用於所有人,臣相信,殿下能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那個平衡點,便是最適合殿下的位置。」
聽宋巍說話,趙熙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心中沉鬱消散不少,「我記住了。」
倆人走出乾清宮不遠,就碰到陸行舟。
「姑父。」
「岳父。」
趙熙和宋巍同時出聲。
陸行舟走過來,看了趙熙一眼,「皇上情況如何?」
「似乎不太妙。」趙熙道:「姑父親自進去看看吧。」
730、剖心(1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