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夜裡很快亮起火把,徐嘉這才看清自己錯傷了人。
若是不回憶往昔,徐嘉幾乎想不起自己竟然還有那樣活潑跳脫的一面。
雖說她現在的年齡也不是很老,但到底是死過一次又回來的人,就算想活潑,也活潑不起來了。
雲淮那雙眼睛像是會讀心,看穿她的所思所想,開口就問,「你當年躲在這兒做什麼?」
徐嘉沒臉回答,難道告訴他,為了夜探未婚夫?
她想了想措辭,正色道:「躲貓貓。」
「帶著磚頭躲貓貓,這是你的愛好?」
徐嘉語塞了一會兒,「大概……是吧。」
她覺得,當年自己只是個小姑娘,雲淮這麼個大人物,大英雄,不該跟個小女孩計較,更不該記仇,想到這兒,徐嘉道:「我還以為,雲家主已經忘了。」
雲淮不緊不慢:「可能我這個人比較記仇。」
徐嘉嘴角微抽,「那要不,你也給我來一磚頭,咱倆這事兒一筆勾銷?」頓了下,「不過,你可得輕點兒,我怕疼。」
「看出來了。」雲淮低頭理著袖口,「在涼州城的時候,你很容易手疼。」
「……」
徐嘉覺得,她此時此刻連最基本的禮貌微笑都不想再繼續維持。
實在想不通,自己重活一世,明明該是個理智穩重的性子,為什麼每次都會被他逼得無話可說想跳腳?
……
雲淮這個名動江湖的大人物,在兵部掛了個行走的閒職,這件事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百官紛紛猜測,雲氏是否準備歸順朝廷。
趙熙當然不會告訴他們關於天鷹衛的事,畢竟朝堂上有北燕的耳目,天鷹衛是機密,除了緊要的那幾個人,不會再有人知曉。
他只解釋說最近兵部因為北疆戰事而頗有些繁忙,正巧雲家主入京,給他掛閒職是因為雲氏在軍需物資上能襄助一二。
太子說的話,向來很少有人質疑。
故而這件事沒幾日便翻了篇,因為,乾清宮裡傳出一則更勁爆的消息。
——光熹帝要在本月二十六升殿退位,讓太子登基。
縱觀歷朝歷代,哪位皇帝不是駕崩後留遺詔傳位,即便是病重,也非得等到兩眼一閉才肯讓出九龍寶座,若是有可能,還想向天再多借個幾百上千年。
光熹帝卻做了楚國歷史上第一個主動提出退位的皇帝。
此消息一出,震驚朝野。
誰都知道,二十六那日是太子與准太子妃的婚期,光熹帝這時候急著退位,難不成是大限將至?
若真如此,太子新婚後便添新喪,這樣的遭遇著實令人唏噓。
不管外面怎麼議論,趙熙始終沒受影響,仍舊嚴格按照自己的正常作息來,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該上朝上朝,大婚事宜,自有禮部一力承辦,無需他操心。
而溫婉則是跟著趙尋音又入了一趟乾清宮,這次說什麼也要見舅舅一面。
光熹帝確實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如今每天餵的湯藥,都是在吊著他最後一口氣。
他也算是命硬,原本早在年後就該走的,愣是拖到現在,他也知道自己一死,皇后就得跟隨,兩重國喪壓著,會讓趙熙措手不及,更會讓朝綱大亂,因此非把最後一口氣拖到太子大婚。
溫婉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眼睛都不能完全睜開,但聽到溫婉的聲音,嘴角還是扯出一絲欣慰的笑來。
大抵是看不得生死離別,瞧見這一幕,溫婉就很想哭,她也確實紅了眼,卻沒當場讓眼淚落下來,哽著脖子,直到離開乾清宮才找個亭子坐下,伏在母親肩頭放聲哭了出來。
趙尋音伸手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勸慰的話卻是一句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