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擔憂,也正是因為頭一次出現這樣的擔憂,讓宋巍深刻意識到對婉婉的牽掛,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
岳母把小丫頭交給他的那年,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句話,小丫頭就甩開他的手追著馬車跑,等掉入冰窟窿高燒後再醒來,她已經把他給忘了。
那個時候,她在他眼裡,就只是個可憐無助的小妹妹。
宋巍把小溫婉掉入冰窟窿的責任全部推到自己頭上,認為若是自己不靠近她,小丫頭沒準只會跌兩跤,而不至於發生這麼大的轉折——不僅燒壞嗓子不能說話,就連之前的事兒也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從那天起,宋巍再也沒在她跟前露過面。
十多年來給她的關心,基本都在暗中進行,是無聲的。
日積月累出來的感情,很難追溯到準確的某個時段或者某一天。
正如同他對她的牽掛,雖是剛發現,但絕不會是今天突然生出來的。
宋巍難得有這麼走神的時候,以至於撞到了路邊的樹,感覺到疼才醒過來,他四下掃了一圈,發現路上行人並不多,也沒人朝這邊看。
揉揉腦門,宋巍繼續朝前走,心中卻暗暗好笑。
回到家,繞過照壁進院門,見溫婉坐在芭蕉樹下的搖椅上,輕輕閉著眼睛。
夕陽將落,一半被碧翠的芭蕉葉遮擋,一半灑在她身上。
光色柔和,她淺睡時的模樣安靜而美好。
仿佛她背後的複雜身世只是幻影,一切都還是開初最簡單真實的樣子。
宋巍形容不出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像是滿足,又像是欣慰,更多的,或許是慶幸。
腳步下意識放輕放緩,他在搖椅旁邊停下,俯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捻起落在她肩頭的碎葉。
正準備拿開,溫婉已經轉醒。
雙眸微睜,神情是半睡半醒的綿軟慵懶,似乎確定了是他,未完全甦醒的睡意才逐漸散去。
「相公,你回來了?」
溫婉直起身,嘴裡說出來的話,是跟以往一樣的尋常問候。
可聽在宋巍耳朵里,卻覺得說不出的動容。
「怎麼睡在這兒?」指間的碎葉滑下去,他面上浮現溫柔笑意。
「外面涼快。」溫婉說著,瞧了瞧天色,沒睡多大會兒。
「相公餓不餓?我去吩咐金媽媽燒飯。」
溫婉一面說,一面站起身,不小心被搖椅的腳絆了一下,險些沒站穩,身子晃了晃。
宋巍趁勢扶住她的削肩,沒鬆開,就著這親昵的姿勢問:「他們走了?」
「他們」指的是誰,溫婉第一時間聽出來,點點頭,「走了。」
不等宋巍再問,溫婉抬頭看他,主動開口,「乾娘大概真的是被陸晏清的事兒給傷透了,臨走前哭得很傷心。」
宋巍沉靜的眼眸里漾起微小的波瀾,很快便消失無蹤,詢問她的腔調一如既往的溫和,「那你有沒有勸勸她?」
「我勸了。」溫婉說:「只不過好像沒什麼作用,越勸,她越哭得難受。」
宋巍還擱在她肩上的手指輕輕摩挲兩下,像是在安撫她,「作為生母,兒子遭了這麼大的難,她會哭也正常,多緩些日子就好了。」又道:「下樓的時候岳父跟我說,岳母已經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他們家,也算是因禍得福。」
聞言,溫婉滿臉的意外,「乾娘有身孕了?」
那樣的年紀,能再懷上確實難得。
宋巍回答:「岳父親口跟我說的,不會錯。」
溫婉聽他隨口就來,忽然笑問:「相公,你為什麼會管幹爹乾娘叫岳父岳母?」
按說跟她沒有親緣關係,他大可以跟著她一塊兒喊的。
他管陸行舟叫岳父,會讓她想起遠在寧州的爹來,哪怕前些日子才見過,到這會兒也有些想念了。
宋巍幾乎沒怎麼想,含笑道:「只要有人願意把你當成親閨女疼,我多叫幾聲岳父岳母沒什麼。」
「這才第一天認的乾親,你怎麼知道他們會疼我?」溫婉又問,雙眼閃爍著想看他笑話的狡黠。
宋巍瞧著她,「人家兒子都被我弄到三千里之外去了,當爹當娘的還樂意跟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