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旁邊傳來了這麼一個聲音,汪道昆扭頭一看,見是戶部尚書殷正茂,他擠出了一絲笑容,很不自然地說道:「是我家裡的。當初孚林一回來就正好撞見他們在門前胡言亂語,所以和我鬧翻了之後,他臨走時卻還把他們給帶走了,說是要好好懲治。」
「那足可見他心裡還是有你這個伯父的,這是想著給你消弭隱患。」游七死了,殷正茂最初只覺得心裡放下了最大的一塊石頭,可轉念一想,卻又不得不擔心是不是汪孚林動手腳,會不會被發現。可等到察覺到好幾方都有詭異反應,而汪孚林卻莫名其妙被人彈劾杖殺家奴,他就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汪孚林多大的本事,能到馮府殺人?因此,他對於今天的事固然關切,卻也打算幫著這對伯侄說和。可他這話才剛出口,就看到有太監跑來拍手報信。
皇帝已經要到了!
相比上一次汪孚林在文華殿上和人唇槍舌劍,這一次的出席陣容比上次多一倍都不止。畢竟,這是大廷推的陣容,囊括了滿朝最重要的高官除卻翰林院國子監那些未來儲相之外。當萬曆皇帝升座的時候。這位已經即將到了婚配年紀的小皇帝一掃底下黑壓壓一片下跪行禮的官員,嘴角雖是抿得緊緊的。看不出什麼喜怒,但心情卻頗為雀躍。
儘管這次能夠出席,也是馮保攛掇,李太后點頭的,可相比在宮裡悶著聽那些講讀官說那些永遠都講不完的書,他還是樂意來看這種熱鬧。畢竟。和朝會上一板一眼的照本宣科相比。這種熱鬧就有意思多了。當然,他還記得上次汪孚林拿著各種犄角旮旯的律例成法和人辯論,而博聞強記的馮保都解釋不出來的場景,因此特意提醒張宏,給自己從司禮監中抽調了個熟知各種律例的老太監來當解說員。
果然,一開場還是都察院和六科廊的那幾個言官先開炮,尤其是作為汪孚林頂頭上司的廣東道掌道御史錢如意,更是慷慨激昂。
「汪孚林,你一入仕便巡按廣東。此乃大明開國以來少有的殊恩,然則你回京之後,先以一百二十八日期限未用完,在家休息不赴任都察院。又以子虛烏有的染病為由再請假一個月,可所謂的因病休養,卻還有力氣杖殺家奴。汪孚林,在你眼中,國法何在,天理何在?你眼裡還有這朝廷法度嗎?」
儘管錢如意自認為表現得非常到位,可萬曆皇帝聽到這老調重彈。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可是,已然有過一次看熱鬧經歷的他掃了一眼汪孚林,見其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和上次一樣,不見兔子不撒鷹,非得等到敵人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時候才反擊,而且一出手就必定是打蛇七寸,根本不給別人反應的機會。
這種反轉是很好看不假,作為皇帝,萬曆心中也認為杖殺個把家奴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用不著上綱上線,可卻很好奇汪孚林的應對。
在錢如意的帶頭下,幾個言官紛紛拿出渾身解數對汪孚林進行抨擊。可是,當錢如意這樣仔細的人注意到旁觀者的反應時,卻注意到某些大佬的反應有些微妙。比如內閣次輔呂調陽,比如吏部尚書張瀚,比如兵部尚書王崇古,那表情就絕不是什麼讚賞,反而是狐疑、皺眉,又或者說是凝重和警惕。他一下子想到,兩年前文華殿上形同三堂會審的這一幕,自己因為巡按在外不在場,其他幾個同僚也一樣,而滿堂高官中,這三人恰是參與過的!
難不成他們已經炮轟得汪孚林不能開口,這還不能定勝負?又或者說他們和自己擔心的一樣,生怕到時候再和上次一樣,突然有人轉火炮擊張居正?
就在錢如意忍不住捏緊了拳頭,手心裡全都是汗的時候,他終於聽到汪孚林慢吞吞地開口了。
「各位說了這麼多,總算有點口乾了吧?既然這樣,那就休整休整,等我說完了再戰。」
此言一出,記性最好的張居正和王崇古一下子微微變色。因為他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次汪孚林揭開反擊序幕的時候,用的正是這一句!畢竟,那一次到了最後,是突然有御史彈劾張居正,所以作為當事者的張居正也好,作為幕後用了點手段的王崇古也好,全都對那一場朝堂質辯記憶猶新。
而這一次,汪孚林也同樣沒給錢如意等人打斷的機會,提高了聲音說:「我朝諫官相比歷朝歷代,人數最多,故而章奏也最多,然而,有鐵骨
第七七八章 又是熟悉的文華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