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多謝張主事和汪掌道代表朝廷賜葬祭。」
儘管雙目幾乎盡盲,看不見什麼東西,但陳孝說話的時候,仍然自然而然帶出了幾分長子的氣度。
「父親生前安貧樂道,所以這喪事我們也不打算大操大辦,墓志銘也早已請了父親的幾個門生故舊擬寫篆刻。只是,父親生前官居總憲,獻縣父老打算在縣城內修建總憲坊,祭祀鄉賢祠,這牌坊的事情,希望張主政和汪掌道能夠代為上奏朝廷。另外,父親的諡號和追封,他雖臨去仍表示不在意,可身為人子,我們卻不能不重視這蓋棺論定的評價,還請二位能稍稍援手。另外,司禮監張公公此次前來祭拜,我們兄弟子侄也全都感激不盡。」
禮部過來的這位張主事雖說官居正六品,但六部主事從實權上來說,卻和科道沒法比,這也是庶吉士散館後如若不能留館,第一等六科廊給事中,第二等都察院監察御史,第三等才是各部主事的最大原因。所以,陳瓚的長子竟然把自己放在汪孚林之前,這位張主事在最初的得意之後就生出了幾分惶恐,斜睨了汪孚林一眼,見其並沒有任何芥蒂的意思,反而微笑點頭,竟比之前對陳忠還要顯得客氣,他這才舒了一口氣。
「幾位陳公子放心,諡號也好,追封也好,朝廷一定會好好勘定。陳公已去,風骨猶存,各位節哀。」這是他的回答。
而汪孚林的回答更加簡潔,不過是拱手長揖行禮。至於張寧,他更知道人家只不過是說客氣話,笑眯眯地頷首,同樣一句話都沒說。
接下來留在陳家,幫著辦一下喪事的便只有張主事一個人,汪孚林和張寧還要馬不停蹄趕往真定府趕著迎接趙老夫人,自然立刻就啟程了。
之前出京時礙於有張主事這個外人,汪孚林和張寧只能裝成不認識不熟悉,如今只剩下他們以及各自的隨從,打馬趕路的時候不好說話,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自然立刻敘起了別情。當汪孚林得知張寧在去寧夏之前,還在蘇州織染局呆了三年,他忍不住上上下下端詳著這位老相識,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啊,誰不知道織染局那是東南大差,怪不得張公公一回京竟然能夠升任司禮監隨堂!」
「說實在的,我也沒想到這次運氣這麼好。」張寧被汪孚林一夸,自然也是眉開眼笑,「要知道,歷來司禮監隨堂除卻是從二十四衙門中提拔,偶爾也有從南京守備太監又或者南京司禮監提拔的,織染局提督太監不過是聽著好聽,距離司禮監可有十萬八千里。我之前去拜見馮公公的時候,只想著能在御馬監又或者兵仗局謀個差事就心滿意足了,誰想到竟然能進司禮監。阿彌陀佛,多虧我當初在內書堂學過四五年。」
聽到張寧連阿彌陀佛四個字都已經念了出來,汪孚林不禁莞爾。除卻北新關那段「患難之交」之外,他當初在杭州西湖浮香舫上赴了陳老爺的一場鴻門宴,結果在面對一個頭牌紅阿姑****的時候,乾脆利落地來了個撲通一聲跳下水,當時小北去找的張寧和朱擢,這一個太監一個文官的奇妙組合派了船,小北更是一身水靠親自下水接應,由此成功解決了一樁大麻煩。而且,他在杭州的鏢局買賣,當年張寧也沒少幫忙,所以別看多年不見,兩人卻並不疏遠。
「我倒是覺得,張公公能夠得到提拔,是因為多年在外兢兢業業,內書堂不過是一層資歷而已,有多少內書堂出來的卻依舊爬不上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張寧笑得眼睛都眯縫了起來,隨即卻咳嗽了一聲,帶著幾分期待對汪孚林道:「汪掌道,咱們也不是外人對不對?我現在就有件事想求一求你。」
「什麼事要用一個求字。你我又不是外人,只要我能辦到,張公公你儘管說。」
見汪孚林答得爽快,張寧卻更加煩惱了起來:「就是為了你這張公公三個字。」
他頓了一頓就解釋道:「這宮裡姓張的實在是太多,且不說張容齋張公公,剛剛倒霉的張誠和張鯨,還有掌管營造的張信張公公,此外有頭有臉的,還有張明、張維、張用、張忠、張朝、張楨、張仲舉……二十四衙門裡頭掌印的,一多半竟然都姓張,叫一聲張公公常常有十幾個應的,我這個司禮監隨堂算什麼?當然,我不是要和這些前輩去爭,但總得有個區分吧?從前我在內書堂時倒是起過一個表字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