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山東道監察御史趙鵬程就在競爭之中敗下陣來,眼睜睜看著年資更久的自己丟了這一任山東巡按的大差。
而更讓他切齒痛恨的是,舉薦自己競爭對手的掌道御史曹仁,卻還假惺惺地安慰自己,說是明年還有機會。
明年還有機會?呵,簡直是笑話!他本來是前途無量的翰林庶吉士,散館後卻因丁憂沒能留館,也沒能進六科廊,服滿後起復進了都察院。本來,身上有個前翰林頭銜的他,在都察院應該前途光明,未曾料想他已經整整幹了兩年的御史,等到明年便是整整三年,卻一任巡按都沒出過。都察院有幾個有三年資歷的御史竟然沒出過巡按的?
晚間,輪到值夜的他平生第一次把酒帶進了直房,一面看著手中案卷,一面借酒消愁。就當那一腔酒意漲到了三四分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外間依稀傳來了別人的說話聲。他原本無心去聽,可當捕捉到其中一個名字的時候,他卻不知不覺豎起了耳朵。
「要說廣東道那位本來是試御史,今年才轉了監察御史,之前放去巡按廣東的汪言臣汪爺,運氣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
「你也聽說過這事?沒錯,據說之前館選庶吉士的時候,這位汪爺本來已經被點中,很有希望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卻被黜落了下去。」
「是呀,素來都說館選挺公平的,沒想到他還會因為這個姓氏遭了別人暗算。只不過首輔大人肯定終究還是發現了,否則也不會把人送到都察院來。」
「送到都察院,那也得看是分派到誰人麾下。這都察院十三道,總共十三位掌道御史,落到別人手上,說不定就不是如今這結果了。聽說這位汪爺和汪掌道別看是同姓,可又不曾聯宗,平素也就是很尋常的上司和下屬關係,可遇到了巡按大差,汪掌道偏偏就選了他。」
「聽說那個巡按南直隸的馬朝陽其實更悶,幾乎是個鋸嘴葫蘆,平時一句話都沒有。所以說,在都察院這種地方,要麼你在朝廷有貴人賞識,要麼你有公正無私的上峰,否則哪有好機會?就是巡按御史當完回來,說不定還因為得罪了當地權貴又或者鄉宦,也要左遷。」
隨著這聲音漸漸低沉了下去,仿佛是人已經從門外走過了,趙鵬程這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原本就並不濃重的酒意一下子沖淡了許多。他使勁晃了晃腦袋,隨即突然呵呵笑了兩聲,自言自語道:「汪言臣……只不過剛從試御史轉正監察御史的新人,也已經放了巡按,我卻還在這裡枯坐等明年的機會。想當初他們放在初出茅廬資歷淺薄的汪孚林麾下,也不知道多少人暗自笑話,包括我這個傻瓜。現在好,輪到別人笑話我了!」
剛剛和都吏劉萬鋒特意從這間直房窗外走過,此刻也沒離開多遠,恰好能夠大略聽清楚裡頭這番話的胡全眉頭一挑,隨即對劉萬鋒打了個眼神。兩個在都察院的年限比任何一個御史都要長的小吏悄然離開,絲毫沒有驚動裡頭的趙鵬程。
第二天一大清早,趙鵬程是在一陣氣惱的叫聲中甦醒過來的。當他睡眼惺忪睜開眼睛,認出面前是掌道御史曹仁的時候,他先是呆了一呆,緊跟著方才神情大變。因為就在他的書桌上,那個從后街食肆中買回來的酒瓮還放在那裡,不但如此,他昨夜直接醉死了過去,根本就沒來得及收拾。
即便心裡因為巡按大差的事已經恨死了曹仁,可如今犯下衙中值夜喝酒的大錯,他還是慌忙一推桌子站起身來,結果力氣用得太猛,他起身的時候竟然帶倒了身後的椅子,而推桌子那動靜也直接讓桌子邊緣上的酒瓮搖晃了兩下,最終砰然落地,摔了個粉碎。
「趙鵬程,你之前還口口聲聲覺得委屈,就你這官衙值夜卻飲酒的德行,還想派巡按大差?你這兩年御史當下來,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見曹仁氣沖沖反身就走,趙鵬程頓時面色蒼白。他知道自己之前因為巡按差事塵埃落定,雖則是敢怒不敢言,可終究還是在曹仁面前露出點形跡,如今突然犯下這麼一個說不上最大,但認真追究下來也談不上小的差錯,可謂是被曹仁死死抓住了軟肋,他只覺得悲從心來,竟是連收拾地上那酒瓮都顧不上,一下子呆呆跌坐在了椅子上。
足足好一會兒,外間卻是有一個小吏閃了進來,一見這滿地狼藉的樣子,他就慌忙上了前。
「趙爺,這是出了
第九零一章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