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清秀、曲調平緩的琴聲在朱道臨的指尖下悠揚響起,柔美的曲聲瞬間飄散到船樓中的每一個角落,舒緩而略帶含蓄、婉轉中暗含幽怨的動人旋律,如同秦淮流水一般清澈悠然從容不迫,卻又是那麼的惹人遐想,沁人心扉。
隨著旋律的緩緩加快,盡心投入的朱道臨眼中悄然流露淡淡的憂傷,左手指尖壓弦的力度和節奏情不自禁微微加重,右手靈動的指尖仍然幅度很小,一如既往地堅守朱道臨樸實無華的風格。
婉轉延綿的旋律接著為之一變,曲聲鏗鏘有力,音色飽滿厚重,有如含苞待放的蓮花衝破淤泥,迎風傲立,英姿颯爽,頑強中難掩悽美與惆悵,聽得滿座鼻中酸澀百感交集。
精於音律通曉琴瑟的徐拂從未見過如此高妙的琴技,從未聽過如此動人的美妙曲韻,激動之下再也無法掩飾滿臉的動容,一雙秀目如同中魔似的緊緊盯著琴弦上揮灑自如的靈動手指。
朱道臨手指彈撥的幅度和頻率仍然清晰可見,跌宕起伏的琴聲卻如風雨驟停和風吹起,天地間再次恢復了雨過天晴的盎然生機,琴聲也逐漸變得清麗舒緩,婉轉延綿。
直至朱道臨停止彈奏,緩緩收回雙手,盤旋繚繞的琴聲也逐漸遠去,所有人仍然沉溺於無法忘卻的幽幽意境之中,琴聲杳去,寂靜無聲,唯有流水划過船底隱隱傳來的潺潺聲。
朱道臨望了一眼悄悄向自己豎起拇指的應昌培,再看看不知何時圍在船樓門口的玉虎等人和一群婢女,最後轉向跪坐身旁淚光隱隱的柳如是,微微點頭低聲問道:「喜歡嗎?」
柳如是一個勁兒點頭,側過身子飛快抹去溢出眼角的晶瑩淚珠,滿懷感激地細聲問道:「能把這首曲子傳授給奴家嗎?」
朱道臨含笑點頭:「既然是為你彈奏的,自然就屬於你了,不過我看不懂大明時下流行的曲譜,所以不知如何向你傳授才是,別急啊!讓我再想想辦法,看看……」
「賢弟,柳姑娘如此聰敏伶俐,在座又有精通曲韻的徐大家和她門下技藝不凡的親傳弟子,哪怕沒有曲譜,賢弟多彈奏兩遍也就可以了。」一直不聲不響的趙訓庭大聲為朱道臨排憂解難。
眾人齊聲叫好,美目流光的徐拂搶先笑問:「道長能否示下,此曲來自何處?」
朱道臨欣然接過應昌培送上的一杯慰勞酒,喝下半杯侃侃而談:「此曲源自中州古調,後經一個個樂師不斷探索,不斷豐富,才有了剛才彈奏的最終版本……我曾有幸聽過一位老樂師用傳統的十六弦絲箏演奏,音調古樸淡雅,別具一格,自有一種濃郁的中州古調韻味。」
「曲為何名?道長能否賜教?」徐拂極為興奮地再問。
朱道臨頗有深意地看向身邊殷殷期待的柳如是一眼:「此曲名為《出水蓮》。」
「果然如此!難怪琴聲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受,只是沒想到,道長的琴技竟高妙如斯,令人神牽夢縈,欲擺不能,不知不覺深陷幽幽曲韻之中,為之喜、為之悲、為之怨,愁腸百轉卻又滿懷希冀,著實令人感銘肺腑,浮想萬千啊!感謝道長垂憐,奴家在此代女兒謝過道長的厚禮了!」
徐拂實不愧秦淮十大名妓之首的美譽,心思敏捷涉獵廣博,她早已聽出了曲中真意,巧妙地避免說出蓮花出自污泥而不染的尷尬,用了個「愁腸百轉卻又滿懷希冀」來表明自己的深切體悟,最後還代如是姑娘致以朱道臨誠摯的感謝,讓朱道臨不得不對她正眼相看的同時,心中也隨之好感大增。
應昌培非常高興,眼珠一轉,又開始使壞了:「妙啊!千金易得,知音難尋,說的就是眼前徐大家和道臨賢弟這般惺惺相惜的美妙情意,賢弟,還不快敬徐大家一杯?」
朱道臨也不做作,端起杯子大方地舉到胸前:「謝謝徐大家鼓勵,在下先喝為敬!」
眾人紛紛喝彩,笑聲未停,就聽艙外傳來聲嬌媚的呼喚:「小拂妹妹,為何請到如此高人卻不通知姐姐一聲?難道害怕姐姐搶了你的人去嗎?」
朱道臨和在座眾人一樣好奇地望向窗外,很快被四周徐徐靠攏上來的五六艘畫舫嚇住了。
容光煥發的徐拂盈盈站起,雙手捧起小巧的酒杯,對朱道臨嫣然一笑,極為豪爽地一飲而盡,這才轉身移步艙外,對緩緩靠來的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