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領刑,衙役舉著手裡的水火棍不知該怎麼辦。這些人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可是不能打屁股的。
一個生員聲厲內荏地道,「老,老父母,我等俱是有功名之人,大老爺不得對我等用刑!」
荊知州也犯了難,他今天已經賺足了面子,對這些生員也沒有了動粗的勇氣。
他看了看旁邊的劉慧明,劉慧明哼了一聲,小聲道,「革除他們的功名,就可以用刑了!」
荊知州遲疑了一下,見劉慧明根本不為所動,只好色厲內荏地下令,「請州學康學正來議事!」
不一會兒,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夫子佝僂著腰來到州衙大堂,見到荊國光鄭重地行了一禮,「下官夷陵州學正康孟見過知州大人!」
因為有白杆兵做後盾,雖然州衙大堂殘破不堪,但荊知州今天底氣十足,見著康學正就是一頓噼里啪啦地怒罵,「康學正,這些都是你教出來的學生嗎?居然敢衝擊州衙,殺我朝廷命官,《大誥》可曾讓他們讀過?」
《大誥》是太祖皇帝制定的,裡面收錄了各種案件,距今已經兩百多年了,早就沒人讀了。荊國光突然搬出來,是因為裡面有一章專門談及生員沖衙之事,對他極為有利,要不是黃師爺提醒他,他也早就忘了。
康學正石化了,白杆兵裝扮的衙役一起杵了一下水火棍,發出梆梆的聲音,瞬間讓他靈魂歸竅。
康學正心裡一顫,心想這昏官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了,他只不過是個拔貢生,和自己一樣都是舉人,來到夷陵快兩年了就像一隻鵪鶉從來沒見到他硬氣過一次,因此他雖然表面上跟他客客氣氣,心裡從未有過一絲尊重,沒想到他今天去如此霸氣側漏。
康學正被鎮住了,面帶愧色道,「大老爺恕罪,下官管教無方,下官知罪!」
荊知州心裡真是爽歪了,連素來對自己愛理不理的學正大人都被自己的官威壓下去了,今日總算揚眉吐氣了一把,「這些人去年的歲考如何?」
康學正連忙答道,「下官不敢徇私,經下官查閱他們交來的制藝,全部可列為一等和二等。」
大明的讀書人有了生員功名之後,每年都有糧米可領,但也必須交兩篇八股文用以證明他們並沒有拉下學業。這對於那些有了功名就不想更進一步的人來說可就要了親命了,因此找槍手代筆成了再普遍不過的事了。
荊知州冷笑道,「統統不作數,本官可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請人代寫的,現在都要重新考過。」
康學正連忙點頭稱是,生員們頓時哀鴻遍野,有幾個大聲嚷嚷道,「現在還沒到歲考時機,大人不可亂了規矩。」
「本官說了要進行今年的歲考嗎?」荊知州看著他們,冷冷地道,「本官說的是重考去年的,那些被評為二等以下的,統統革除功名!」
「是,是,下官遵命」,康學正連連點頭應命。
荊知州下令道,「那就出題吧!」
「在這裡考?」康學正疑惑地道,「現在?」
眾生員也是一陣議論紛紛。
「對,就是現在!」荊知州的語氣不容置疑,「本官要親自監考!」
康學正無奈,只得同意了。
荊知州命人搬來桌椅,又讓人弄來紙筆,康學正大聲道,「題目,雖曰為學,限一個時辰內交卷!」
這道題就是小學生級別的,只要做過八股文的人都做過,但即便如此簡單,還是讓這些生員們大為惶恐,想到這一篇制藝將會影響自己的命運,已經很久沒有制過藝的生員早就忘了怎麼寫八股文了,很多人更是連題都破不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四十多個生員只有幾個人完成了制藝,大部分人都沒破題。
康孟看著生員的制藝不住搖頭,最後只選出三篇文章勉強評為一等。
荊知州冷哼一聲,冷冷地看著康學正。
康學正面露愧色,指著手裡的三篇文章道,「報府君大人,只有這三篇可以評為一等,另有四篇可列二等,剩餘三十八人應全部革除功名!」
荊知州心裡咯噔一下,看著劉慧明不為所動的臉色,只得厲聲道,「來人,摘去他們的方巾瀾衫,革除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