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人所作?」柳如是不解地問道,「莫非另有其人?」
王應熊接話道,「聽說上月倪元璐、張國維、周鳳翔等人發動座下所有門生故吏填寫一個什麼民情問卷,這篇文章想必是那些人集體的傑作吧。」
「啊,是那個民情調查問卷啊」,柳如是恍然大悟道,「我們無錫還有人填過呢,原來是這個用法。」
「嗯,確實新穎!」錢謙益捻須贊道,「用這種方法調查民情確實前所未有,只是那問卷長什麼樣我們可一無所知,他們保管得可嚴密了。」
周奎提醒道,「兩位相公,宮裡費盡心思把這東西抄錄出來可不是讓你們讚賞的,是讓你們看能不能從中找到漏洞?」
錢謙益呵呵一笑,「伯爺勿憂,原先說要等一個月才有好消息,現在看來用不了等那麼久啦,這篇文章裡面到處都是漏洞啊。」
王應熊也道,「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計謀竟然起到這麼大的作用,看來伯爺所說的姓劉的這廝不懂官場規矩真不是虛言也。」
柳如是懷著激動的心情讀完了自薦書,早已被書里描寫的美好願景吸引得無法自已,單憑「女權」一項就讓她足以興奮一輩子了。她在想要是真能實現書里的願望不說大明朝廷,就是她本人也會獲益不少。
但是一聽自己老爺說著文里到處都是漏洞,他們還準備拿這文章做文章扳倒劉慧明,她的心就是一涼,臉色也漸漸陰沉下來。
自崇禎十一年結識錢謙益以來,她就為其學識與涵養傾倒,雖然他的年齡已經可以做她的祖父了,但她還是毅然決定嫁與他為妾。自入錢家以後,因為有老爺的寵愛,她得以長時間隨他結交社會名流,每當說起朝中政事老爺都是一副義憤填膺,恨不得立馬飛到朝堂上挽狂瀾於既倒的樣子,讓自己內心多次感嘆此生無憾,終於嫁得一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
然而自從劉慧明這三個字進入他們的圈子之後,老爺就變了,變得憂慮起來,他常和一些老友一起罵劉慧明離經叛道,罵他妖言惑眾,罵他毫無廉恥,只知一味媚上惑主。
後來王應熊來了,他們在南京舉辦了一個超豪華的酒會,除了詩文談得最多的就是崇禎突發奇想的內閣首輔競選了。這讓錢謙益非常興奮,他已經遠離朝堂十幾年了,入閣拜相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理想,溫體仁執政的時候他是沒有希望的,本指望周延儒拉他一把,沒曾想他一到了朝廷就變了卦,不僅沒有提攜自己,反而和閹黨走得越來越近,讓他們東林-復社士人好生失望。
好容易搞掉了周延儒,又斜刺里殺出個陳演和魏藻德,正當他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的時候,崇禎突然改了遊戲規則——入閣不再按資排輩而是靠選舉,這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的義舉啊。選舉對他們東林黨人而言是最有利的,他們歷經四朝五十年的發展,徒子徒孫遍布朝野,要把他送入內閣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可惜,他再一次搞錯了對象,陳演不足慮,劉慧明才是他們的心頭大患。
這劉慧明就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三個月前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兵備道,一夜之間就成了實授的左司馬,半個月坐上了兵部堂官的位置,一個月以後入閣拜相,這速度在大明絕對史無前例。
但這還不算,這劉慧明入閣拜相了還不知足,竟然還覬覦首輔的大位,為此他還鼓動倪元璐拉攏一批原來的浙黨人氏迅速積累起了可以與東林黨一較高下的實力。要不是王應熊出了個亢龍有悔的主意,東林黨這一次又要敗北了。
現在拿到了至公黨的自薦書,東林黨終於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了,他們不敢保證自己能成功,但是一定有辦法讓倪元璐和劉慧明失敗。
柳如是聽著三個齷蹉男人你一個陰謀我一條毒計的談話不禁感到一陣反胃,這劉閣老和至公黨的自薦書寫得多好啊,要是自己有投票權她肯定第一個投他們一票。
然而這麼好的自薦書在他們眼裡卻是漏洞百出,什麼這裡違反了祖制,那裡又是妖言惑眾,還有後面有一條犯了先帝的忌諱什麼的,反正就是一無是處。
柳如是抑制住噁心,端起茶盞猛地灌了一口,便蹭地起身往內宅跑去,她已經受夠了幾人的齷蹉,感到無法呼吸了。
錢謙益忙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