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攜卷著細小的雪花落在眼睫之上,朝暮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跪拜在地的魔兵,又轉身看向劍拔弩張的天兵,遲鈍的心臟隨著飄揚的雪花漸漸有了波動。
抬起的腳步落在雪地上發出咔擦的聲響,她向前一步朝著天兵的方向走去。
白衣的天兵圓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的動作,每靠近一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便濃烈一分,待她走到一眾天兵面前,站在最前方的士兵額前已經滲出了汗滴。
「勐澤呢?」她平靜的眸子落在一個天兵身上,語氣也是波瀾不驚的。
那士兵被她周身散發出的寒氣震懾,雙手緊緊握著劍柄發不出任何聲音,氣氛就這樣僵持著,好在有天兵認出了朝暮的身份,大著膽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朝暮仙子?」天兵試探地向朝暮拜了一拜,語氣中雖然帶著不確定,但從面前人的音容相貌間已經確定了心中猜測。
朝暮掃了他一眼,輕聲道:「勐澤去了哪裡,你們為何單獨留在此處?」
「勐澤仙君獨自率領一千士兵趕到清明山下,衛遠將軍為了接應仙君又率領五千天兵前去支援,我們剩餘的五千兵將便留在這裡等待轅祿仙君的調遣,不料轅祿仙君還未趕來便遇到了潛伏此處已久的魔族殘留。」
早知道情況絕不容樂觀,但聽到勐澤帶領一千天兵和凰族大軍交鋒的時候,朝暮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勐澤他已經去了清明山?」
等不得那天兵回答,她便轉身朝清明山奔去,經過跪拜在地的魔兵時,朝暮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僅僅是低眉垂眼的一個動作,跪在地上的老魔兵面部肌肉便開始止不住地顫抖,「靈沅公主,您回來了!靈沅公主……」
「我回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這話既是對著那些充滿期待的魔兵說的,也是對著六神無主的天兵說的,一個身份尷尬的女子,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叫在場上萬兵將信服。
離開松樹林,入目是一望無際的白色,極目向南望去,清明山下連綿不絕的河流如同從天而降的利刃將外界風霜雨雪隔絕,河流的那一段便是高聳挺拔的清明山,蔥綠的山脈與對立的皚皚白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雪還在下,耳邊仍舊是呼呼的風聲,天地之間除了那兩種顏色似乎沒有區別,朝暮沿著路線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明明心裡急得要死,腳步卻越來越沉穩。
她相信勐澤的能力,相信勐澤的判斷力,但是還是無法理解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舉措,畢竟那關乎兩族人的生死榮辱……
越往前走空氣中的血腥味越明顯,新鮮的猩甜味藏在皚皚白雪之下,血堆積的越厚那味道越濃烈,像是一壇陳年老酒香味繞鼻,經久不散。
眼前已經出現了堆積如山的屍體,其中有天兵,更多的則是凰兵,血肉模糊的軀體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凌,紅色的血液猶如紅色的藤蔓在白雪間縱橫交錯。四處還是很靜,偶有風霜打在刀劍上的鏗鏘聲響,明明上一刻還有可能是刀劍喧擾的戰場,下一刻就變得風霜寂靜。
朝暮寂靜地望著眼前堆積的屍體,雙手微微顫抖地抬起,手指接觸到料峭的寒氣時止不住蜷縮,那一刻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腳邊身著白色盔甲的天兵雙目圓睜,凝固的血液從嘴角一直蔓延到下巴,朝暮的視線順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直向下看,最後落在那插了劍的寬闊胸膛,到底還是怕的,前所未有的恐懼徹底將她吞噬。
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說不愛,可以忍痛割愛談放手,卻不能接受心愛的人如此狼狽地走向死亡。
她愛上的男人,即使不能與她白頭偕老恩愛一生,也應當光風霽月幸福自在地活一世。
緩緩地合上手掌,她終於克制住身體內即將爆發的情感,抬步向清明山奔去。
若是勐澤當真如傾瑤所言被圍困於清明山中,她便是死也要將人帶出來,九重天堂堂戰神,就算是死也應該光明真大地死在戰場之上,怎麼能因為兒女私情白白給人害去了性命!
騰雲經過清明山下的河流時,撲面而來的熱氣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朝暮抬手掃了掃眼前繚繞的霧氣,在睜眼時便看到前方手指長劍的凰兵,匆匆一眼便知其數目不少於一萬。
第四十章 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