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迷霧籠罩大地,不分敵我的遮掩住視線,讓人摸不著北。
唐軍大營的方向落針可聞,連兵馬調動的聲響都不再有,先且居評估著唐營與安邑的距離,以及晉軍進軍的速度,片刻不敢放鬆。
劉備一身玄色輕甲,持劍立於三千弓弩手陣前,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前方千軍萬馬造成的響動,默默計算著最佳射程,唯恐算錯貽誤戰機。
雙方主帥大將皆都繃緊了神經,唯獨小年輕劉封年輕氣盛,被父親的軍令將雙腳死死釘在原地,只能用眼神傳達著焦急和不滿。
突然,劉備耳廓微動,眼睛一亮,右手高高舉起豎劈而下,三千精銳弩手將弩身斜抬而起,唐營瞬時萬箭齊發。
三萬支箭簇劃破迷霧,發出一陣又一陣刺耳的破空聲響,先且居心頭一凜,趕忙命令全軍持盾防禦,但到底還是晚了幾秒,前軍上前騎兵被元戍弩釘落馬下,轉瞬間就被身後來不及剎車的同袍踩成肉泥。
元戍弩的射程要比尋常弓弩遠上百步有餘,賈華所制大弓過於笨重,雖是殺敵利器卻只能用於守城,先且居此次進軍,軍中用的只是普通弓弩,在唐營到達射程內之前只能被動挨揍。
先且居雖年輕,然征戰沙場多年,幾乎立刻就想到了唐軍準備距營死守,且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此時只能快上加快。
所謂慈不掌兵,上千人的死傷並未讓先且居動搖分毫。他一面高舉鐵盾抵擋著時不時飛來的箭矢,一面命人高舞令旗,命令全陣發動,以磅礴之氣向唐軍大營猛撲而去。
前軍五千騎兵放開馬韁讓駿馬縱情奔馳,天地間瞬間充斥著馬嘶之聲。
劉備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對面動靜,聽得馬蹄聲震耳欲聾且越來越近,晉軍的身影在迷霧中漸漸清晰起來,當下命人將營前距馬挪開,弓弩手分散左右,為後方大軍留出通道。
方離在中軍看得清楚,見劉備等人讓開道路,命傳令兵揮下令旗,左右翼領兵偏將見狀刀劍出鞘,疾聲高喝道:「進攻!」
唐軍盾兵在前,刀盾兵、長戟兵緊隨其後,騎兵側繞,竟是主動衝突大營撞上了晉軍。
按照先且居的設想,唐軍突然受襲,必定會依託營寨節節抗擊,沒防備方離竟敢主動離開營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晉軍陣型頓時有些混來起來。
但先且居何等樣人,乃是將門出身又師出名門,怎會被一點小小的混亂影響到心緒,接連下達幾道軍令,傳令兵來回奔波不停,身邊令旗上下翻舞,三萬大軍很快重新穩定下來。
兩兵相接,頓時撞出一片血肉橫飛,斷指殘害在安邑城外的上空肆意飛舞,有如一間巨大的絞肉工廠,遠遠看去,竟詭異地有些豐收景象。
唐軍勇猛,晉卒頑強,唐軍猛將皆不在軍中,晉卒除了主將無人可稱勇猛,士卒又都是訓練有素的百戰精銳,兩軍絞殺在一起,一時間竟分不出誰勝誰負,只能憑藉平日訓練出的本能維持陣型。
先且居驚訝於這支唐軍的兇猛善戰,立刻收起了輕敵的心思,全心全意迎敵。
方離也感嘆於先且居為人雖草莽,排兵布陣卻沉穩大氣,頗有大家之風,不由得連連讚嘆。
身後的典韋聽得好笑,忍不住插話道:「主公若是愛惜那先且居是個人才,待勝後讓末將將其抓來,威逼利誘一番,不怕他不降。」
「那倒不必。」方離伸手錘了典韋前胸一拳,「有你們,足夠寡人橫掃天下,他來了也沒位置。」
典韋憨笑兩聲,目光放至前方不再提及此事。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片刻間,唐晉兩軍都已初步完成戰術目標,晉軍兩翼被逐漸蠶食,唐軍中軍被先且居帶兵左突右闖,砸了個大骷髏。一邊是全心護主,一邊是急於立功,兩軍士卒很快便殺紅了眼,恨不得互相咬下對方的皮。
安邑城外硝煙瀰漫,沙塵滾滾,烈馬奔騰,殺聲震天,好一派慘烈景象。黃沙在霧中蔓延開去,視線越發地模糊了。
「主公小心!」典韋撥馬上前打掉直衝方離而來的一根流矢,忍不住回首勸道:「此處太過危險,主公,請隨末將後撤暫避!」
說著,大手一伸竟是想強行將方離拖走。
「放手!
二百三十六 誘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