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歲晚又犯糊塗了。
鐵鍋里的粗糧米粥,咕嘟咕嘟冒著泡,爐膛里的柴火,也噼噼啪啪燃得正旺。
盛夏時節,吳歲晚乾瘦的身子,裹在好幾層單衣里,臉色蒼白,眼神呆滯,弱弱委頓於火爐前,裙擺上都是爐灰與水漬。
過了很久,粥鍋里的熱氣熬成了輕煙,火爐里的木材燒成了黑灰,她才動起來,伸手抽出爐膛里的鐵鉗子,舉到眼前仔細端詳。
鐵鉗子燒紅了,烙在皮膚上,會是什麼感覺?
吳歲晚來不及細想,自己的腦袋裡,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只是微微閃過,後背的某一處,就突然間劇痛起來,好像有人拿著鐵鉗子燒焦了她的皮膚。
「啊……不……」
她立即彈跳起來,扔了火鉗子,驚恐恍惚間,仿佛周身還縈繞著皮肉被炙烙的焦糊味兒。
吳歲晚瘋癲,抱著雙臂,滿院子裡轉圈,一邊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一邊大汗淋漓地嘶聲吶喊。
院子很狹小,土牆木門,四四方方,嚴嚴實實,卻也是光光禿禿,連一棵大樹都沒有。
吳歲晚沖向院子的西南角,背倚牆,抱住頭,緊緊閉起嘴巴,大氣都不敢喘,好像只要她,不聽,不見,不出言,人間就是太平的。
「哎呀呀,這是又咋地啦?你個小賤人,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消停!」
緊閉的木門哐當巨響,被人一腳踹開,身著粗布麻衣,略顯髒兮兮的胖老婆子,走進院子來,直奔牆角的吳歲晚,不顧她的掙扎吶喊,扯著她的胳膊,拖進了黑洞洞的屋子裡。
吳歲晚的恐懼更甚,連滾帶爬地想出門去,胖老婆子的眼中閃著凶光,又力氣極大,照著發瘋女人的後腦就是狠狠一拳。
吳歲晚纖細乾癟的身子瞬間委地,胖老婆子猶不解氣,又在她的臀上踹了兩腳,罵罵咧咧道:「你個小瘋婆子,我還治不了你了,一天也掙不了你家幾文錢,我還能把你當祖宗供起來嗎?再不消停,一天揍你八遍,反正你稀里糊塗的話都說不明白,你當家的也發現不了。明早再來,先把你打暈了,讓你睡上一整日,我就能輕鬆輕鬆……」
胖老婆子一邊叨叨,一邊把吳歲晚拖上了床榻,拿毛巾擦臉時,又在她的手臂上擰了好幾下。
「你個小瘋婆子都快臭死了,大夏天的幾日都不洗漱,那衣服就像長在身上了似的,怎麼就脫不得?難不成夫妻兩人都不在一塊睡嗎?睡了也不脫衣服?嘿嘿……」
胖老婆子想到人家夫妻的隱私,心中惡意猜想,不免好奇,趁著瘋女人昏迷,解開了打著死結的衣裙帶子。
她倒想看看,這小瘋婆子長的與別人有何不同?還要紙包紙裹,一層又一層。
衣衫半裸,胖老婆子驚呆,只見吳歲晚白皙的皮膚上遍布傷疤,有的似鞭打,有的似刀劃,還有鐵烙的痕跡……
胖老婆子兩手哆嗦,快速地把吳歲晚的衣衫恢復成原狀,躲開床榻老遠後,還心有餘悸。
這小瘋婆子身上的傷痕,可不像是自己發瘋抓撓的,定是受過嚴刑酷打。
是誰傷了她?
雖說流放營地里都是罪犯,但這一片營區住的都是曾經的達官貴人。大家也只是活得辛苦些,沒聽說哪家官眷受牽連,還要被凌辱虐待,畢竟有一部分人還是有希望回到京城的。
難道是他夫君下的死手?若不然那麼多被流放的官家夫人及子女,有的哭天搶地,有的尋死覓活,折騰幾天也就認命放棄,消停過日子去了,怎麼就瘋了她一個?
恐怕並不是眾人傳說的那樣,說什麼沈家媳婦吃不了苦,放不下榮華富貴,腦袋受刺激,在半路上逃跑發瘋,不是那麼簡單!
胖老婆子越想越怕,沈家那位落魄將軍,平日裡說起話來,客客氣氣,對妻子也溫柔耐心,沒想到背地裡竟是個心裡有疾,暴戾無常的。
「篤篤篤……」
木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