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民百姓。號稱坐擁江山,卻連唯一想留的人都留不住,都是狗屁……」
梅望舒在他懷中抬起頭來,安靜地和他對視。
洛信原從回憶里驚覺,住了口,「用詞太粗俗,不該說給你聽的,不說這些了。」他把她擁在懷裡,「你在身邊就好。哪怕只是這樣抱著,我心裡就不會感覺空落落的。」
又抱得緊了些,喃喃地道,「我經常有些很壞的念頭,你不在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有很多難以忍耐的怒氣,每天都有十次八次想殺人的時刻。程相的心思,其實我猜到幾分。他怕我,想要龍椅上換個更好的皇帝。雪卿,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個惡人。」
梅望舒一時沒吭聲。
低垂著眸光,緩緩道,「只要是世間的人,都會有惡意升騰的時刻。但正所謂『論跡不論心』,只要能控制住心底的惡意,不會真的去做,就足以為君子了。」
洛信原想了想,反駁,「雪卿對人向來平和,不會有惡意。」
「誰說的。」梅望舒心平氣和地道,「我也是尋常人,也會碰上鬱結於心的事,也會有不那麼光彩的想法。」
洛信原不信,「比如說?」
「比如說……」梅望舒想了想,失笑,湊過去他耳邊道,
「那日你訓斥林大人,停了他的職,叫他『回家閉門思過,理清了後院再回來』。雖說按理不應以私廢公,但那日見他的喪氣模樣……我看得很暢快。」
她靠在寬闊肩頭,無聲地笑了下,對著近在眼前的耳垂,心裡忽然微微一動,學著對方曾經做過的那樣,輕咬了下耳垂。
「看。」她附耳輕聲道,「我在報復。」
洛信原整個人都細微顫抖了一下,耳尖在燈下倏然泛了紅,忍耐著不動。
她裝作沒看見,在那泛紅的耳邊輕聲問,「你老實承認一件事。」
「在我家別院的溫泉那夜,你口口聲聲地喊梅家表姑娘。你老實說,當時就知道是我了,還是後來才想到的?」
洛信原眸光閃了閃,視線轉過去窗外,久久地沉吟著,不說話。
梅望舒極耐心地等了他一陣,
「想好了,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數三聲,你回答。三,二——」
洛信原見躲不過去,放棄地轉回視線,「早知道瞞不過你。」
「都是我的錯。」他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低頭賠罪,
「那時彼此猜疑,我太想留下你,又怕你不肯留下,心裡有很多的壞念頭,做錯了很多事。明日給你寫封賠罪書?」
梅望舒淡淡『嗯』了聲,「哪裡做錯,做錯了什麼事,從頭開始寫。」
「從頭開始寫。」洛信原默了默,「那萬字也寫不完了。」
「……」
洛信原這夜睡得心浮氣躁,半夜起身去了內殿,放了滿池子冷水,大半夜地進冷水池子泡澡,再回來睡下時,身上的寒氣隔著薄薄單衣,冰得梅望舒一個激靈,從夢裡清醒了。
「何必如此自己折騰自己。」她在黑暗裡伸手摸了摸對面沁著水珠的冰涼皮膚,「明晚還是回紫宸殿吧。」
洛信原堅持,「抱著你睡,就算睡不安穩,至少我心裡安穩。邢以寧存心折騰我,明日你替我罵他幾句。」
梅望舒哭笑不得。
他們在半夜透進來的微弱月色下安靜地擁抱了一陣,洛信原提起了大宗正去大理寺獄裡痛罵三王的事,「大宗正如今徹底站在我這邊了。」
梅望舒應了一聲,想起如今的局面,勸誡道,「宗室血親,並未真正起兵謀反,圖謀未遂的罪名,不好定得太重。」
「正有此意。我打算把三王廢為庶人,流放關外,終身不得入關。」
梅望舒點點頭,「如此處置妥當。」眼睛緩緩閉起。
耳邊聽洛信原沉著地道,「朝廷里的老人太多了,行事退守有餘,銳氣不足。我打算明年開恩科,提拔新科進士入朝,殿選些年輕俊彥補上來。再過三五年,局面應該又會大不同。」
「如此極好。」她贊同。
「我這邊由大宗正出面,你那邊父母俱全,把二老請到京城觀禮可好?」
第77章 第 7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