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前輩貌似憶起什麼同樣不堪回首的往事,難得體恤地摸摸她腦袋,藹聲勸道:「正道順心,逆道磨心,想開就好。」
仙影消散,摘星崖復歸沉寂,唯餘一人仍跪在原地默然淋雨。
葉甚閉上雙眼,眼前清晰浮現的,皆是重生前後見到的一張臉。
或許也可以說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或許誰都有資格指責何姣,獨她覺得自己沒有。
若要追根溯源來問責,重來一次,半公半私保留下那些本會在何姣命數中被無情拔除、將其逼上絕路的內心軟肋,不正是她葉甚?
為善抑或為惡,有時只在一念之差。
原本與人為善的劉開兄弟,在絕境中卻選擇同類相食,而那個慘被分食的劉默兒,假如抽剩下的並非死簽,他還會是那副受害者的姿態嗎?
即使兩種情況的何姣所做都無可厚非,但假如面對的是另一種情況,那個何姣還會是那副勇敢發聲、代表正道的姿態嗎?
沒有何姣出頭,便無形中誕生了鄧葳蕤和晉九真。
就像沒有自己,天璇教和葉國皇室遲早也會撕破臉。
而轉換立場後,何姣倒戈叛變,成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的暗鬼,就像自己成為了阻止撕破臉的反對者——
她與何姣,有什麼差別?
大約過去了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但究竟是真過去許久還是內心錯覺的久,葉甚也不知道。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本是輕不可聞的,只因摘星崖地勢形成回聲,在山谷中稍作迴蕩便格外明顯。
葉甚懶得回頭,亦深知此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來,故覺得實在沒必要回頭,聽聞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倏而觸景生情想到那麼一句——
空谷足音,得見君子。
那君子撐著三十六骨蘭竹傘走近,在她身旁駐足,將傘面微微側向她的頭頂。
葉甚先前思緒萬千渾然未覺,此刻雨被遮擋住才覺察到,於是抬頭盯著傘面,話頭問向的卻是撐傘之人:「靈石已碎,事情可確定解決好了?」
「放心,一切順利。之後通過剩下那顆靈石尋蹤,竟發現你跑這兒來了。」阮譽見她渾身濕透,亦不見尋常輕快肆意的神情,不禁心生嘆息,抬手輕輕貼在她腦後,仙力自掌心流進對方體內化為熱氣,慢慢蒸乾了髮絲與衣物。
「多謝。」葉甚低下頭去,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悶聲道,「這回不比上回切磋,是真算我輸了。」
其實她並不是輸給了阮譽,而是輸給了何姣。
阮譽看出她心情不佳,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刺激她,笑著撫了撫掌下柔順的青絲:「賭著玩玩而已,也沒打算真討什麼便宜,權當先欠著罷。」
葉甚「嗯」了一聲,又見他順手丟開那傘,原是雨停了。
阮譽俯身拾起地上髮帶,素指一點將其烘乾,在葉甚身後蹲下,幫她重新紮回了爽利的馬尾,才剛束好,便見她身子一歪沖自己倒來。
他心下一驚,連忙扶她入懷,並指搭上腕間。
「你怎麼……」阮譽剛剛只當她被何姣出賣加上輸了賭注,所以頹靡了些,這會才發覺這副軀殼仙力透支,正虛脫得厲害。
「別問,問就是累死了。」葉甚半眯縫著眼,被這人身上清淡的蓮香包裹,疲倦頓時緩和了不少,但依舊沒什麼力氣,橫豎有人肉沙包墊著,她索性死皮賴臉地靠下去,甚至揪起衣領往他懷裡擠了擠。
對方被前所未有的親密接觸弄得身體一僵,果不再多問,只一手摟著她肩膀,另一手伸向膝彎處欲將她抱起。
葉甚恰在這時睜開眼。
阮譽本就從未挪過眼。
視線交匯之際她忽如福至心靈,瞬間看懂了那雙眼中壓抑不住的情意,他亦知曉她看懂了,仍作那般不躲不閃地看了回去。
葉甚神情終於舒展開來。
然後囅然一笑,笑得眉眼彎成月牙:「不譽,你喜歡我。」
阮譽張口欲言,她卻搶先一步再道:「阮譽,你喜歡我。」
緊接著換個稱呼開始說第三遍:「太師大人,你喜歡……」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