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著黑鷹與北斗的大旗迎風展開,獵獵作響,更夫傻愣愣地盯著那面旗子看了一會,驀地激靈了一下,轉身便要跑:「黑旗和北斗,偽朝的人打來……」
他的話音到此戛然而止,一柄斬馬刀驟然從他身後劈下,將這更夫一分為二。
提刀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雙頰消瘦凹陷,劍眉鷹眼,面似寒霜,一條山根險些要高破臉皮,睥睨凡塵地坐鎮面門正中——只是鼻樑處有一條傷疤,橫截左右,面相看著便有些陰冷。
&朝,」他一抖手腕,斬馬刀上的血珠撲簌簌地落下,這男子輕輕笑了一下,回頭沖一個被眾多侍衛眾星捧月似的護在中間的胖子說道,「這就是王爺說的『匪人』吧?下官幸不辱命,已使其伏誅。」
那「王爺」年紀不大,充其量不過二三十歲,一身肥肉卻堪稱得天獨厚,遠非常人二三十年能長出來的分量,連他那胯/下之馬都比旁人壯實許多,饒是這樣,依然走得氣喘吁吁,隨時打算跪下累死。
聞言,胖王爺臉上露出一個憨態可掬的笑容,千層的下巴隨即隱沒在行蹤成謎的脖子裡:「哈哈哈,陸大人,搖光先生!好悟性,好身手,本王真是與你相知恨晚!」
小鎮中燈火忽然大熾,哭喊聲像一根長錐,猝不及防地撕裂了晨曦。
陸搖光無聲地笑了一下,十分輕柔地回道:「多謝王爺賞識。」
說完,他將馬刀一擺動,下令道:「我北斗的先鋒們,『匪寨』當前,你們都還愣著幹什麼……啊,這邊的耗子出頭更快。」
黑衣人們整齊地順著他刀鋒指向,望向霧氣氤氳的長街盡頭,只見四五個提著兵刃的漢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他們穿戴各異,有粗布麻衣的販夫走卒,像模像樣的客棧掌柜,還有那頭戴方巾,挽袖子拍驚堂木的說書先生。
陸搖光坐在馬背上,輕輕一點頭,問道:「北斗破軍,來者何門何派,報上名來?」
領頭人緩緩舉起手中長戟:「販夫走卒,不足掛貴齒。」
陸搖光道:「這話我聽見沒有十遍也有八遍了,竟不知世上什麼時候多了個『販夫走卒幫』。」
說完,他面帶憐憫地輕輕一揮手,黑衣人們一擁而上,前仆後繼,暗色的浪潮一樣淹沒了那幾個人。胖王爺只遠遠掃了一眼,便不再關心這些螳臂當車的大傻子,他扶著兩個隨從的手方才從馬背上下來,用馬鞭掃開一個滾到眼前的死人,他負手抬頭,望向四十八寨的方向。
層層守衛的山上,長老堂中二十年的老牆皮斑駁,數輩青苔死後還生,一眼看去,鬱鬱蔥蔥。
林浩站在門口,他是個穩重講理的年輕人,儘管背在身後的手一直在無意識地來回捏著自己的手指關節,神色和語氣卻仍是十分平靜恭敬,對趙秋生說道:「師叔,咱們山下一圈總共八個暗樁,如今已經有七個與我寨中斷了聯繫,我早已事先傳令,讓他們不得輕舉妄動,千萬保留實力,目前卻無一人遵從,想來不是兄弟們不服調配,實在是身在其中,難以獨善其身。」
張博林困獸似的在長老堂中來回溜達,趙秋生端坐高椅上,面色鐵青,喝道:「姓張的,你在這老驢拉磨似的轉什麼?」
張博林當即回嘴道:「老子不是老驢,老子是個縮頭龜兒子!」
林浩低眉順目地輕聲勸道:「張師叔,有話好好說。」
趙秋生抬手一拍木椅扶手,實木的獸頭扶手被他拍了個「頭破血流」,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張博林,大當家臨走時將寨中大小事宜交到你我三人手上,四十八……四十七個門派,千十來人,莫說是縮頭,就算是斷頭,你敢有怨言?一旦寨門破,你打算怎麼跟大當家交代?」
張博林被他堵得臉紅脖子粗,林浩卻說道:「蜀中路難,山下多是貧瘠之地,這二十年,不也是大當家一力經營,方有如今繁華麼?真就此毀於一旦,師叔,咱們就能和大當家交代了嗎?」
趙秋生噴了一口粗氣。
林浩的語氣更加和緩,話卻說得越來越重:「師侄一直聽家中長輩念叨,說咱們四十八寨當年就是為了收容義士,抵抗暴政方才扯起大旗的——趙師叔是當年的元老,自然知之甚詳,輪不到我一個後輩提醒——那麼如今有敵來犯,當年的義士反而高掛吊橋,不聞不問
84.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