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將那些個大義凜然的名門正派殺個乾乾淨淨。你能把我怎麼樣?周翡,你們那些為國為民的、道貌岸然的、名利雙收的,說誰該殺,誰就該死對吧?你們好威風,好厲害……我便要看看你們能厲害到什麼時候!」
周翡眉頭一皺:「損人不利己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有毛病嗎?」
殷沛笑容好似安了個門,拉開就洪水滔天,合上便消匿無蹤,他剛才還露著滿口牙,下一刻,臉皮馬上繃成一面鼓。
他恢復面無表情,盯著周翡,輕輕地說道:「中原武林,自古容不下出類拔萃之徒,是你們先視我為異類的。那好哇,我就是喪心病狂,就是要人人對我畏如蛇蠍,人人見我望風而逃——山川劍算什麼?他死了,你們倒都將他擺在祭壇上尊為聖人,倘若他活到現在,還不定是什麼光景。我原先以為我爹死於鄭羅生之手,後來又覺得紀雲沉才是罪魁禍首,可是這些人都死了,我卻沒有痛快一分一毫。你猜怎樣,我直到最近才想明白,殷氏原來是為『正道』與『大義』所陷,多可恥,多可笑?」
沖霄子喝道:「周姑娘,不要聽此人顛倒黑白!拿下蠱母!」
周翡餘光一掃,見沖霄子武功比她想像中還要高,那老道士雖然此時已經頗為狼狽,卻依然借著鬼魅一般的輕功和手中層出不窮的暗器穿梭於眾多藥人之間。
周翡知道殷沛說話如放屁,但也不十分相信沖霄子,乾脆將他倆都當成了耳旁風,只專注眼前事,對殷沛道:「再不收回你的藥人,我可就只好殺你和你的蟲子了。」
殷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周翡知道很多事,因為謝允的緣故,她沒事的時候除了琢磨武功,就是琢磨「海天一色」。
和「海天一色」扯上關係的,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
吳將軍殺身成仁就不說了,殷聞嵐明顯死於陰謀,而罪魁禍首卻有待商榷。當時周翡年紀小,沒感覺到不對,後來她仔細回想,覺得鄭羅生那卑鄙小人要真有策劃整件事的城府智計,他也不會那麼容易被他們聯手困死在衡山密道里,何況鄭羅生等人無外乎為了傳說中「海天一色」里的秘寶,但「海天一色」除了幾顆大藥谷的藥丸子是已知的,究竟還有什麼秘寶呢?誰都說不清了。而既然連霓裳夫人這種見證人都諱莫如深,那「海天一色」又是怎麼傳到活人死人山的青龍主耳朵里的?
再說李徵,當年護送完幼主沒多久,李徵就遭到北斗暗算,段九娘那瘋婆子腦筋不清楚,老僕婦說的故事多半也是她轉述的,只能聽個大概意思,細節推敲起來全是疑點——譬如當年段九娘的行蹤是怎麼給北斗知道的?而李徵既然得到暗樁報訊,知道有北斗在四十八寨附近活動,為什麼還會孤身犯險?這種孤勇不過腦子的事,周翡覺得自己大概辦的出來,但著實不像眾人口中那溫和縝密的老寨主。
還有霍老堡主,霍老堡主被霍連濤下毒毒傻的這件事是板上釘釘了,但霍連濤哪來的膽子、誰給他的毒,隨著這人一死,卻始終是個未解之謎。
諸多種種奇怪的地方,如果全是巧合,那所謂「海天一色」也就只剩一種解釋了——肯定是什麼道行頗深的鬼怪留下的詛咒。
周翡一瞬間眼神里的遲疑叫殷沛瞧出了端倪,他倏地上前一步,然而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暗香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甜膩得有些腥氣。原本吸了殷沛的血之後便安靜下來的蠱母突然瘋了似的,高亢地鳴叫起來,周翡身後傳來一聲悶哼,那些藥人也跟著亢奮異常,比方才兇猛了一倍,沖霄子驟然難以抵擋,被兩個藥人一邊一掌打中左右兩肋,人頓時飛了出去,撞倒了一棵大樹,癱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藥人們解決了老道士,自然是一起奔向周翡,涅槃蠱母蟲好似忘了方才差點被周翡腰斬的事,居然再一次地飛起來撲向周翡。
只聽「嗡」一聲,藥人們身上的怪蟲全都跟著蠱母飛到半空,一窩蜂似的密密麻麻地沖她飛來,那一瞬間,周翡看見了殷沛臉上的錯愕,然而她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千鈞一髮間,碎遮倏地劈出,蠱母好似能預測她的刀法一樣,往旁邊一盪躲開了,然而隨即,它便一頭撞在早已經等在那裡的刀鞘上,「啪」一聲輕響,母蠱躲閃的所有空隙都被周翡那不顯眼的刀鞘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