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臨近傍晚前,高進終於帶著大隊人馬趕回了河口堡,打頭的自然是河口堡的官軍,只是比起離開前松松垮垮的樣子,眼下這些河口堡官軍被操練了近兩個月,精神面貌大為不同。
看著扛旗走來的堡寨官軍,秦忠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張貴治下堡寨里官軍什麼德性他還不清楚,可眼前這伙官軍身上衣衫整齊,行進時列隊談不上有多整齊,但是卻已經能看出前後左右距離分明。
守住堡寨門口的青壯們,沒了韃子來襲的威脅,此時也都是樂得看熱鬧,他們中不少人沒來過堡寨,看到對面官軍的樣子,也都嘖嘖稱奇起來,只道難怪高爺能打敗韃子,自家堡寨的官軍瞧著倒是頗為威武。
只是這等話尚未說完整,就被邊上那些來過堡寨的同伴們嘲諷起來,「放什麼狗屁,這些鳥人什麼貨色,俺還不清楚,真對上韃子不尿褲子就燒高香了,高爺還能指著他們上陣殺敵!」
「可俺瞧著他們挺齊整的……」
「你懂個屁,韃子那裡都是馬隊,要上陣也是高爺領著手下伴當和韃子廝殺,這些鳥人能頂個什麼用!」
紛紛擾擾的流言裡,堡寨裡面又起了熱鬧,有倪大開路,翟大父子並府里的車隊下人很順當地到了寨門口。
翟家開的是油坊,整個河口堡的人家都要跟他家買油買鹽還有醬料,誰不知道翟家賣東西向來掐秤,只不過翟家過去有百戶府做靠山,大家吃了虧也只能忍著。
百戶府被血洗後,堡寨里不知道多少人盼著翟家倒霉,只是沒想到高爺寬宏大量,倒是放過了翟徐幾家,還讓翟大主持放糧賑濟的事情,不少人都暗暗覺得高爺太過仁厚。
如今看著翟家父子悽慘的模樣,堡寨口沒人可憐他們,反倒是聽了翟大父子負荊請罪的緣由後,更是紛紛大罵起來,「老賊該死!」「老狗該死!」的罵聲不絕如縷,要不是有倪大引刀隔開,只怕還真有人上前毆打翟大父子。
「我二哥馬上就要回來,你們鬧什麼鬧!」
陳昇看到青壯里和翟家有仇的想要趁機報復,亦是大聲喝罵起來,「翟家父子有罪,也需得我二哥來處置,哪裡輪得到你們來動私刑!」
只是往那裡一站,陳昇不需拔刀,便嚇得那些動了歪心思的青壯紛紛戰戰兢兢地閉口不言,只乖乖地站回去,等著前方的隊伍過來。
堡寨門口的騷動,也叫騎在馬上的高進看到了,不過他沒有急著趕去,有陳昇在出不了亂子,只是離得近了,看清楚那跪在地上的翟家父子,還有他們身後的幾輛大車,高進不由笑了起來。
「馬叔,這翟大倒是夠機靈的,給我來這麼出負荊請罪!」
高進朝身旁的馬軍笑道,他先前一直不曾回河口堡,不過翟大他們方打了賑濟糧食的主意,秦忠便派人往古北寨給他報了信。
不教而誅謂之虐,高進離開河口堡時便說過這句話,秦忠倒是聽了進去,所以當翟大他們用自家發霉糧食倒換時,他全做不知,就是翟大來試探,也是有意無意地引他入瓮。
「那就得看高爺願不願意繞過他了!」
馬軍自從家裡遭逢慘變,話便不怎麼多,也就高進問他,才會說上幾句。
「那馬叔覺得我該不該饒他一命?」
殺翟大對高進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翟大他們用發霉糧食倒換他留下的賑濟糧,就是殺了翟家滿門,這河口堡上下的老少百姓也只會拍手稱快,而不會說他暴虐。
只不過對高進來說,還是那句話,他需要能用的人才,這翟大雖然是個土豪劣紳,但卻是個聰明人,自己能管住他,讓他為己所用,就是留他性命又有何妨。
「高爺自有主意。」馬軍笑了笑,不過接下來一番話倒是叫高進有些意外,「不過能不殺還是不殺的好,這翟大為人精細,善於計算,雖有些惡行,但也罪不至死。」
馬軍是見過世面的,拿發霉糧食倒換賑濟糧這種事情,有什麼稀奇的,更別說翟大還是被坑了一把才做了這等蠢事,至於翟大平時開油坊掐秤,放眼邊牆各堡寨也是尋常事,真要細算起來,翟大掐秤占便宜比起其他地方來還沒有掐得太狠。
聽完馬軍的話,高進自有了決斷,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