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下,既然公子想談,那就繼續談談便是,她選擇了實話實說。
「姑娘看得通透。」朱翊鈞對著馮保說道:「傳菜吧。」
恨也是愛,恨和愛看似對立存在,但其實恨和愛,都是在意,這就是統一的地方,周仃芷顯然對孫玄不在意了,不在意,自然沒有恨。
朱翊鈞不喜歡周仃芷心裡住這個人,哪怕是兩個人成不了,孫玄那種貨色,不值得惦記。
這一吃飯,周仃芷就呆了下,這蓬萊黃氏的確是個暴發戶,可是規矩一點都不少,這還有專門的奢員嘗菜,奢員是專門嘗菜的閹奴,每一碟菜傳到,都會夾菜放到碟子上,張宏和另外一個宦官,開始嘗菜,要等半刻鐘無事後,才能開宴。
「聽說山東女子不上桌,可是有這個規矩?」周仃芷坐穩之後,等待奢員試菜,疑惑的問道。
朱翊鈞聽聞,思索了片刻,略顯無奈的說道:「山東兗州衍聖公帶起的風氣,夫子都沒這個規矩,這衍聖公規矩比夫子的規矩還大,衍聖公沒了,這種規矩,慢慢就沒了,移風易俗,哪有那麼簡單。」
凌雲翼盡力了,可是衍聖公府的存在時日已久,移風易俗,只能慢慢來了。
朱翊鈞在吃飯,也一直在看傳來的紙條,對隔壁的交談,一清二楚,他偶爾略顯一些疑惑。
徐恆帶來的人都是西土城遷徙來的遮奢戶,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有錢,而且家裡多數都和海貿沾邊兒,而孫玄帶來的都是翰林院的翰林、進士以及國子監的監生。
「這今歲起,朝廷不停的增設海防巡檢司,這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徐恆的話引起了共鳴,所有人都對朝廷管的太寬,滿腹的牢騷,比如這萬曆元年起的生絲禁令,就讓遮奢戶非常反感,以前還有偷偷往外賣的,但隨著海防巡檢的完善,想要違禁的代價越來越高。
「朝廷抽分百值抽六,真的很多嗎?」姚光啟的弟弟姚光銘低聲問道。
姚光啟現在是海帶大王,雖然和姚家沒什麼關係,但姚光銘總覺得朝廷抽的稅真的不重,百值抽六,大明皇帝擱這兒做慈善的嗎?
所有人看向了姚光銘,姚光銘只好端起酒杯賠罪,這話的確不該問。
「那泉州趙氏的根基也在海上,今天,咱們就定下個調,這私市還辦不辦了?」另外一個西土城弟子開口問道,都是生意人,現在違法的成本已經高於了獲得利益,為了這百值抽六的稅,不至於犯險。
孫玄擦了擦嘴說道:「要弄,要是不弄,朝廷突然一紙禁令,片甲不下海,又該如何是好?」
大明的禁海從洪武六年起,一直執行到了隆慶二年,才有了隆慶開海事兒,大明朝廷,或者更加明確的說是大明皇帝一旦一紙禁令,官船官貿,想要把海貿厚利,完全攏到自己手裡,那遮奢戶們海貿生意如何是好?
「朝廷現在,聚斂興利,再加上那位爺又貪婪成性,現在先生在朝,那位爺還不會太過分,先生若是沒了,恐怕這禁海令就到了,別忘了,大明水師可是在那位爺手裡牢牢的攥著。」孫玄把話說的十分明白了,那位爺就是當今陛下了。
姚光銘又弱弱的說道:「可是,那位爺說話算話啊,這七年來,說過的話,沒一句落到地上。」
「總不能指望爺良心吧。」徐恆立刻反駁道,良心這東西,他們遮奢戶都沒有,指望天底下最大的遮奢戶皇帝陛下有良心,有信譽,這不是奢求嗎?
姚光銘只是嘟囔了幾句,國失大信,人心啟疑,權力由上而下、亦由下而上之類的話,引起了大家嗤笑後,姚光銘只能連連舉起酒杯致歉。
「姚公子是不是讀矛盾說了?」孫玄看著連連致歉的姚光銘想到了一個可能。
姚光銘點頭說道:「是,家兄年中回來的時候,囑咐我讀一下。」
「少讀點那些異端學說,那就是張居正蠱惑那位爺的妖言罷了。」孫玄搖頭,矛盾說那玩意兒多少有點邪門,讀過和沒讀過的人,看待問題的方式,完全不同,孫玄就不讀,所以他不去當監當官,也考不過官考遴選,孫玄一直在四處尋求門路,可惜,吏部的權力都在張居正手裡攥著。
孫玄對張居正是有些不滿的,自己吃飽,連口湯都不給別人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