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瀚提著書箱,琴心背著古琴,劍膽捧著寶劍,酒魄抱著酒罈,簇擁費映環前往胡家做客。
這就是費大少爺的排場,登門訪友也不忘裝逼!
聽說魏巡撫生病了,感冒發燒流鼻涕,如今正在縣內醫治。誰讓他一蓑煙雨任平生呢?連大帽都不戴一頂。
巡撫患病,行程取消。
費映環左右無事,便來永平鎮看朋友,就是那位中途落水的胡舉人。
遙望胡氏大宅,規模不輸鵝湖費氏,趙瀚好奇問道:「公子,論及源遠流長,費氏與胡氏孰強?」
費映環頗為得意,手搖摺扇說:「鉛山費氏,源自漢代江夏費氏。而永平胡氏,出自清華胡氏,始祖為唐末進士,追隨李克用平定黃巢而起。」
「原來如此,那還是費氏底蘊深厚。」趙瀚立即奉承。
其實,費映環在往自家臉上貼金,鉛山費氏譜系只能追及元末。
而永平胡氏、官溪胡氏,還有景德鎮那邊的胡氏,都是從清華胡氏分出來的,明明白白記載著世系變遷。
這種真正的望族,傳承接近千年,對歷代開國君主而言,屬於打擊和拉攏的對象。
只看其宗祠正門,按照大明禮制,就已經夠得上抄家流放——官宅和民宅,禁止使用重檐,胡氏宗祠直接是三重飛檐!
費映環站定,負手而立。
魏劍雄前去遞名帖,對門子說:「鵝湖費大昭,冒昧拜訪胡舉人。」
「諸位貴客請進。」門子都不通報,直接把人帶去花園。
顯然,費映環是這裡的常客,遞拜帖純屬走個過場。
「哈哈哈哈!」
等不多時,胡夢泰大笑而來。
此君穿著絲織道袍,頭戴一頂大帽,揶揄調侃道:「聽說大昭兄在瓢泉淋雨了,可是到我家來討薑湯喝?」
「你這廝掉進河裡怎沒淹死?」費映環不甘示弱,立即予以反擊。
胡夢泰的妻子李氏,此刻就跟在丈夫身後。李氏攜侍女二人,親自端著酒菜過來,朗聲說:「費相公惡語傷人,且罰酒三杯。」
費映環不再生氣,狀若調戲道:「若妹子親手斟酒,那為兄喝了便是,想必尊夫不會吃醋。」
「兄長還是那般毫無正形。」李氏爽朗一笑,將美酒擺在桌上。她身材修長,從容大方,舉止瀟灑,不似尋常閨中婦人。
費映環和李氏,論關係可算表兄妹,鉛山縣幾大家族全是親戚。
三人坐定,余者站立。
趙瀚提著書箱候在旁邊,完全充當人肉布景板,酒魄倒是捧著罈子過去伺候。
胡夢泰突然指著趙瀚:「兄長又多了一童子?三個還嫌不夠啊。」
費映環得意道:「此子聰穎,宛若璞玉。」
「那我倒要考教考教,」胡夢泰對趙瀚說,「且上前來。」
趙瀚拱手說:「見過胡相公。」
胡夢泰問道:「今年幾歲,可讀四書?」
趙瀚回答說:「今年十歲,四書五經,囫圇讀過,只背得少許篇幅。」
他能背啥篇幅?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教科書上有的,趙瀚都會背誦。
作為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當然也有自身強項。
比如中國古代文學發展脈絡,趙瀚就知道得非常清晰,且對名家名篇的理解,絕對超過古代大部分讀書人。
只一套《中國歷代文學作品選》,就囊括了幾乎古代所有名篇。且這玩意兒還是必修課,老師逐字逐句講解,期末考試不及格要重修的。
甚至還有一門《訓詁學》,音韻、文字、語法都得知道,只不過本科內容相對粗淺,考研究生可以專選這個方向。
「小小年紀,也敢說囫圇讀過五經?我都只習得本經,」胡夢泰笑道,「也罷,你用《詩經》裡的一首詩,來形容一下昨日見到的魏巡撫。」
趙瀚張口就來:「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
「哈哈哈哈哈!」
胡夢泰似乎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