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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興慶宮,李隆基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安西軍的首戰大勝如同一劑猛藥,讓人心惶惶的君臣百姓忽然間對平叛充滿了信心。
外人不知道一場戰爭的勝利需要付出多少性命,經過多少艱苦和算計,他們看到的只是斬首多少級,俘虜多少人,仿佛王師自有天助,站在戰場上什麼都沒幹,敵人就主動引頸就戮,把軍功送到王師面前。
外行人看內行人的成功,總以為很輕易,而且態度非常的極端。
危機臨頭時,以為天都要塌了,一個個惶恐不安地逃離,用各種淒婉哀怨的文藝腔調與最親密的人用力擁抱,做最後的道別,度過的每一秒都是末日的倒數。
一場小小的勝利,他們又以為女媧突然把天補好了,從此天下恢復了太平,可以繼續歌舞昇平,情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對了,歌舞昇平之餘不妨順嘴歌頌一下補天的女媧,英雄辛苦,英雄不凡,英雄活該活到一百二十歲。
咦?英雄歸英雄,人設如此光輝偉岸,你為什麼要摸豪車?你難道想過窮奢極欲的生活?你要背棄人民了嗎?不不不,摸一下都不行,豪車不是你能摸的。
人性就是這麼回事,真正的英雄但凡心胸稍微狹窄一點,都會覺得為了這些人付出青春和生命是一件多麼不值的事。
回到興慶宮,李隆基徑自去了龍池的涼亭里。
楊貴妃仍坐在涼亭內,美眸盯著龍池發呆,不知在想什麼,美艷之極的臉頰上殘留著兩行淚痕,神情哀慟。
李隆基心中一疼,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冰涼,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雕塑。
「娘子,好消息,顧青那小子爭氣,打了一場大勝仗,給朕和你長了臉面,首戰殲敵兩萬,哈哈,朕當初說過,他就是朕的霍去病,果然被朕說中了。」李隆基高興地笑道。
楊貴妃努力擠出一絲笑臉:「妾恭喜陛下,願陛下早日平定叛亂,大唐江山萬年永固。」
李隆基開心地道:「不錯不錯,萬年永固。哈哈,安祿山,跳樑小丑爾,朕隨便一個年輕臣子就能將他蕩平,社稷有此柱石,朕無憂矣。」
見楊貴妃仍沒什麼高興的模樣,李隆基帶了幾分討好道:「朕還要多謝娘子,當年為朕引薦了顧青這位人才,顧青確實沒讓朕和娘子失望,這些年雖然闖過不少小禍,但大義面前從來都是站得很正的,娘子,朕剛才已加封顧青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將來平叛後,朕有意讓顧青進朝堂中樞,參議政事。」
楊貴妃勉強一笑:「妾代顧青多謝陛下隆恩。」
李隆基見她仍鬱鬱寡歡,當然清楚自己今日早間說的那番話太傷人了,此時非彼時,此時有了安西軍大捷的消息,李隆基對平叛的信心強了很多,想想早間隱隱指責楊貴妃美色誤君之類的話,確實有些不妥。
她哪裡誤君了?安祿山叛亂不過是一場小風波而已,轉瞬可平,為何要對恩愛多年的娘子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呢?
身為帝王,李隆基當然也要體面尊嚴的,道歉服軟的話說不出口,只能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安西軍大捷的消息傳遍長安,臣民皆喜,朕決定今夜召集群臣飲宴,遙賀顧青首戰大捷,娘子也當共襄其會,回宮好好打扮,朕可為娘子畫眉……」
楊貴妃垂下眼瞼,低聲道:「是,妾這就回宮換裝。」
見楊貴妃盈盈告退,鬱鬱寡歡地離開,李隆基沉沉嘆了口氣。
夫妻間一語傷人,往往便是難以癒合的裂痕,不知要花費多久的時光才能忘掉這件不愉快的事。
看著楊貴妃的背影消失在龍池邊,李隆基蕭然嘆道:「高將軍,你說男女之情為何物?為何總是令朕喜怒難抑呢?」
身後的高力士笑道:「陛下,老奴可不懂男女之情,太真妃今日有些不悅,陛下多哄哄也就好了。」
李隆基嗯了一聲,哂然笑道:「不過反過來想想,娘子喜怒形於色,正是本性流露,不像宮裡別的妃子,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朕不管說什麼做什麼,她們都唯唯應諾,不敢說半個不字,這些女人未免無趣,還是娘子好,在朕面前性情真實,令朕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