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誅佞臣!誅佞臣!」
站在人群正中的陳玄禮一驚,看著群情已被點燃,陳玄禮虛脫般慘然一笑。
禁軍,已失控了。
一名偏將忽然跳到一塊大石上,高舉右臂瞋目大喝道:「潼關兵敗,長安失守,此皆佞臣楊國忠之罪也!害我們與父母妻兒分離,長輩家人流離失所,佞臣誤國,焉能不誅!」
禁軍將士紛紛高喝:「誅楊國忠!誅楊國忠!」
偏將又憤然高呼道:「叛軍固然可恨,但他們的謀反檄文上亦並非全是妄言,是楊國忠朝堂弄權,打壓邊將,而致安祿山叛亂,若不清君之側,我等父母妻兒皆受亂世流離之苦,袍澤何辜,子民何辜,我們為何要被這佞臣牽累?」
群情像一桶火油,燃燒愈發旺盛,久抑的怨恨和憤怒,這一刻沒人再掩藏,赤裸裸地表現在臉上。
「殺了楊國忠,清君之側!」人群中發出一陣陣怒吼。
陳玄禮獨自站在人群中間,垂頭默然地嘆息。
到了這一步,所有人都無法回頭了。
天子無法回頭,陳玄禮無法回頭,禁軍將士亦如是。
…………
李隆基絕沒想到,自己一道賞金的聖旨竟然變成了禁軍譁變的火星。
每人一貫錢的賞金已經不少了,為何將士仍不領情,為何他們仍要譁變?
神壇上坐久了,李隆基能一眼看穿那些朝臣的心,但他已無法看清普通人的心了,他根本不知道普通人需要的是什麼。
夜幕漸深,李隆基坐在驛站內披衣看著各地的奏疏,數里外禁軍大營忽然爆發出來的怒吼聲傳到驛站,李隆基猛地站起,臉色一片蒼白。
他也曾領過軍,掌過兵權,他很清楚大營內這一陣陣毫無徵兆的怒吼聲代表著什麼。
「高力士!高力士!」李隆基厲聲吼道。
高力士神情慌張地出現在門外。
李隆基臉色鐵青,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指著禁軍大營方向顫聲道:「快,快去查問,禁軍大營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高力士飛快離開,奔跑中連鞋子掉了都顧不得撿回。
李隆基轉身惶恐地尋找著什麼,隨即站定高喝道:「羽林衛,羽林衛何在?」
羽林衛也是禁軍,但他們是精銳禁軍,負責貼身保護天子。
門外有兩名羽林衛披甲行禮,李隆基驚惶地道:「快,調集所有羽林衛聽命,速速來朕的身邊,護駕!」
一陣鐵甲撞擊聲,數千羽林衛將士很快將驛站團團圍住。
李隆基坐在驛站內,身子仍一陣陣地發冷。
一名宦官出現在門口,稟奏門外有數百朝臣跪地求見。
李隆基此時已不相信任何人,他衣裳凌亂,頭髮披散,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使勁在空氣中揮舞著雙手,瞪著血紅的雙眸嘶聲道:「朕不見!朕誰都不見!任何人敢進這間屋子,羽林衛將他斬了,斬了!」
遠處,禁軍大營的怒吼聲越來越大,憤怒的吼聲在夜空中久久迴蕩。
李隆基神情越來越惶恐,他瑟縮在屋子的角落裡,仿佛唯獨這個角落才能讓他感到安全,門外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能引來他驚恐的注視。
一代盛世天子,今時今地的模樣,可憐又可悲。
不知過了多久,高力士喘著粗氣回來了。
「陛下,禁軍譁變了!」高力士惶然道。
說完高力士發現屋子裡沒人,找了一圈才發現李隆基像個畏寒的病人,一臉驚恐地瑟縮在角落裡,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看著李隆基的模樣,高力士心中一酸,落下淚來。
他眼中的聖天子一直是高大偉岸,謀算無雙,一手握著社稷,一手掌控人心,何曾淪落到如此不堪。
「陛下……」高力士跪在他面前低聲哽咽。
李隆基仍瑟縮在角落裡,顫聲道:「你去告訴禁軍將士,告訴他們,他們要什麼朕都給,都給!不准譁變,不要譁變……」
高力士沒動,垂頭跪在他面前落淚嘆息。
李隆基憤怒地伸腿踹了他一腳,怒道:「你為何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