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就坐在那兒說話吧。」
趙平安一進皇城,就被請進了慈壽宮,太皇太后田氏的住處。然而她才踏進大門沒幾步遠,田氏的聲音就傳來。
聽起來和藹親切,但聲音緊繃,透著緊張。
再看那座位,離著上頭那把田氏平時用於召見各級貴婦坐的,華麗又氣派的短塌,至少還有好幾米遠。近視點的,都可能看不見田氏的嘴臉。
呃,不,五官。
她心中不禁微微冷笑。
這個皇宮,於她而言是強敵環伺,所以她才借著葉貴妃陷害她的由頭,拼命出了宮。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她才不願意被困在這小小方寸之地。
然而,某些人她也不想憑白得罪,給自己往後的行事增加在困難度。
比如太皇太后田氏。
然而田氏對她這麼戒備,儘管知道這不是親祖母,疼她全是假的,但連這點在限的、虛偽的慈愛表像也不顧,內心深處到底是有多冷漠?
這讓她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捂不過來的,還不如捂塊石頭。
那麼,她也不需要太客氣。
「孃孃,孃孃,平安來啦!」實在演技不好,哭不出,只能對自己下黑手,把眼睛幾下揉紅了,假裝沒聽到這話,沒看到那把椅子,小跑兩步,就要撲上那對老膝蓋。
不出她所料,只聽咣當、啪啦和短促的驚叫四起,田氏被她突然的動作驚到,下意識的站起來想躲開,結果帶倒了茶几以及上面的茶盞、點心和果子盤,自己也被絆了下,身子向後仰,若不是身邊兩個老嬤嬤手快給扶住了,幾乎翻過去。
該,讓你裝!
趙平安強忍笑意,偏臉上又擺不出委屈的表情,只得低了頭,向後急退幾步,努力抖著聲音說,「孃孃對不起,平安心切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嚇到了您。實在是多日未見,想念得緊呀。」
實在是想揭破你的假面具,看你出醜。她在心裡補足。
她的公主府出事,京城無人不知,皇宮更是早得到了消息。所以她才提「多日未見」四個字,提醒田氏做事有多涼薄。
你老人家都這麼狠心了,提要求時也掂量掂量,你拉得下臉,還得看我願意不願意!
果然,田氏的臉白了白。
有之前躲避時的驚慌,有差點摔倒的驚嚇,還有現在被戳中心思的驚怒。
然而,她卻什麼也不能說。
本以為自己是這宮裡,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有求於人,不得不低下頭。
「這有什麼了,不過哀家最近犯了心悸之症,受不得嚇。你剛才這麼突然跑過來,哎喲我這心跳的。」田氏一邊掩飾著說,一邊撫胸輕捶,百忙之中還對旁邊的嬤嬤丟了個眼色。
也不知道怎麼的了,如今天下人對趙平安的態度呈現兩極分化之勢。
在民間,她就是藥仙姑轉世,簡直是仁心仁德的大救星。就算因為這次的天花事件有了點瑕疵,在有心人的挑動下被質疑了,但相信很快會扭轉乾坤。
可是在宮裡,她簡直凶名在外,有名的老虎屁股摸不得,上至皇帝,下至雜役太監和宮女,誰聽說她出現,都恨不能繞道走。
儘管趙平安也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過名聲這東西本來大多就是以訛傳訛。
所以得到田氏的暗示,那嬤嬤很有點怵頭,卻又不得不說,「大長公主,太皇太后不是叫你坐在那兒回話嗎?」
趙平安掃了那嬤嬤一眼,本來只是想看看她是田氏身邊的哪位,但那嬤嬤就嚇得縮了縮脖子,臉上掛著討好的尬笑。被田氏狠狠瞪了一眼,才又垂下頭去。
趙平安好氣又好笑,乾脆也不理,只當對方是透明人,對田氏道,「我還當孃孃怕我過給您天花呢。您別怕,這個病雖有潛伏期,但那個天花病人最先進了我的府,接觸最多的人就是我。現在從疾病爆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月。我這還活蹦亂跳的,指定沒事。」
「坐下說話!坐下說話!」田氏擺了擺手。
什麼最先,最多接觸,什麼指定沒事,聽起來就是兩個大字:危險!
趙平安也不想太過分,於是在這樣不客氣地指出田氏真正的心病後,就老實的退回到門邊,安坐在那把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