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上只是恨鐵不成鋼。你是皇太孫,閒來的時候多陪皇上說說家事,如今這件事千萬不要再提,明白麼?」
若是換成別人嘮嘮叨叨說這些,朱瞻基必定是嗤之以鼻,但王貴妃既然如此鄭重其事,他不敢怠慢,連忙答應了。言談間,他忽然注意到王貴妃兩鬢的金玉銜珠釵下赫然露出了斑斑白髮,面容亦是比去年憔悴消瘦了許多,不免心中惻然,卻聽到王貴妃突兀地問了一句。
「對了,我剛剛聽到你和小楊學士提到了張越,可是英國公地那個侄兒?」
「正是他,怎麼,他那名聲竟是連貴妃也知道了?」
「這宮中但凡認字的都讀過他那一篇奇文,我怎會不知道?」王貴妃此時不禁微微一笑,又解說道,「英國公夫人坐褥結束之後進過一趟宮,結果被幾個嬪妃問了一通,我才知道那個少年郎居然因為皇上一句話尚未婚配,大伙兒都訝異呢!說來我剛剛去暖殿的時候,還看到皇上在看他和人家聯名上的那份摺子,臉上時而陰時而晴的有些磣人。好在皇上最後撂下了奏摺,擱在了御案左角。那一向是擺那些要留著再看地摺子,足可見他小小年紀倒是有些真才實學。」
朱瞻基也知道朱棣的這個習慣,此時倒更好奇奏摺中寫了些什麼。畢竟,張越先前送禮時向他提了鹽務之事,之後就出了這樣一連串大事。若是他自己一點動靜也沒有那才奇怪。和王貴妃又說了幾句話,他少不得保證自己在朱棣面前絕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這才親自送了她出去,回過頭來立刻從袖子裡拿出那份謄錄的奏摺。
孟賢的那份奏摺朱瞻基看過,也不知道經過哪位妙筆生花地手,寫的是花團錦簇,仿佛字字句句都是為國為民,那一萬斤鹽就能拯救山東萬民於水火之中似的;而孫亮甘那份奏摺則是從頭到尾都流露著一種激憤。言下之意就是壽光王十惡不赦漢王居心叵測,朝廷該當體恤民心民力,大有挑唆皇帝大義滅親的意思。
偏張越這兒也提到了相同的事,卻只是一筆帶過,而是在那兒剖析開中鹽法好壞利弊,那一條條寫得極其清楚詳盡,又提出了改良之法。這本來就已經夠了,恰是一篇天大的好文章。可偏偏末了又提到山東先修會通河,又供北京修宮城的木石,百姓苦於徭役云云,看得他都是臉色大變。
「這小子……過猶不及他難道不懂麼!」
朱瞻基在那兒直跺腳的時候,看到張越奏摺謄本地杜楨也在那兒直嘆氣。
他遊歷天下十年。呆的時間最長的乃是河南,但其次就是山東,所以布政司一眾官員都欺他是初來乍到,他也只是一笑置之。雖說他上任之後仿佛事事唯左布政使張海馬首是瞻。但先是漢王遇刺,然後是山東大雪,緊跟著又是一場鹽務大案,張海差點撂了挑子,都是他撐著。這會兒老宋禮正在帶人清查山東上下的案子,張越卻忽然上了一份這樣的摺子!
時機很對,意見很好,措辭用句都沒錯。不枉他教了那麼多年,但後頭何必畫蛇添足多加那一條?這會通河乃是為了溝通漕運修的,這北京城乃是為了遷都建的,這不是存心自己給自己找錯處麼?就當他再一次搖頭的時候,後頭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老爺,你這搖頭嘆氣地是什麼道理?元節還小,就算上了個條陳不好,你也不用這般挑骨頭吧?」裘氏卻是聽鳴鏑捎話說杜楨不高興。於是方才急急忙忙趕了來。見杜楨回頭。她又嗔道,「說起來。就算你和我一樣瞧著元節不錯,卻也不必巴巴地將綰兒送了過去。你對我說什麼以防不測,可我看他只是升官,哪裡有半點危險!」
自己妻子地脾性杜楨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時不禁啞然失笑。然而,待聽到裘氏談到張越只是升官並不曾遇險,他頓時心有所悟,剛剛想不通的關節豁然而通。這下詔求直言自然是有嘉獎,張越這個條陳結合了當初他地看法,又加入了一些新奇有趣的東西,指不定又要因此擢升。可張越這不久前剛剛升了一級,如今要是再升就太駭人了。
「我讓綰兒呆在那裡自有道理。」杜楨隨手放下了手中地謄本,若有所思地說,「看不見的危險方才最危險,雖說如今隆冬已經過了,但春雷既然炸響,這事情只不過是起了個頭而已。你明天挑兩個精幹的小廝,替我送些東西到青州給元節和綰兒,唔,就是人家之前送來的那兩個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