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勺平日不苟言笑訥口少言,不知在這賭局上會是何等模樣,是意氣風發,還是氣定神閒?
他一邊想著,一邊帶著一絲刺探的眼神問道:「每次都能擲得『盧』采?那是不簡單啊!這得靠功夫吧?」
「你都已經拜師了,此中竅門,自當得去問你師父,怎的來問我?」師瀟羽悻悻地說道。
這倒不是師瀟羽故意賣關子,而是她真的不懂。
師樂家的規矩,凡沾手八音之人,不得沾染樗蒲博戲之旁道,以免俗聲亂耳。每年惟有正月的關撲,她和師承宮可下場搏一把,其餘時候,他二人都只能看著其他三人樂在其中,而絲毫不敢碰觸。
「嗯,有機會我一定得好好問問。」田二一臉興奮地喃喃自語道。
「這是你師父的神技,等你以後學會了,隨手一擲,便可財源無盡啦。」師瀟羽拿著先知山人的卦辭譏道。
「為賭者,十賭九輸,靠此發財,那是靠不住的。」田二好賭,但並不嗜賭。對於其中輸贏利害的看法有著超乎同齡人的淡泊與透徹。
「那你玩這個是為什麼呢?」
「你不都說了嘛,玩唄!」
「玩,不也是要分輸贏的嗎?」
「是要分輸贏,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這樗蒲之道到底不是比武打仗,非得贏才行。每次都自己贏,倒失了其中樂趣。這就跟釣魚一樣,你每次放餌下去,有釣著魚的時候,也有餌被吃掉的時候。釣著魚的時候,你會高興;餌沒了的時候,你會失望,可就是因為有了這麼一個有喜有憂有得有失的過程,你才會覺得釣魚有趣有意思。」
田二背負雙手,踱步道:「你看古往今來這些愛釣魚的高人,有哪個是真的為了釣魚而釣魚的?就說那姜太公渭水釣魚,為的是魚嗎,不是!那嚴子陵桐江釣魚,為的是魚嗎,也不是!他們一個釣的是人,一個釣的是明月清風,或為名,或為利,或為山水,或為江山。釣道微矣,非吾輩所能窮盡。樗蒲之道也一樣,如果你只想著輸贏結果,那就太乏味太無趣了。」
田二這套似是而非又不倫不類的賭博之歪論將這俚俗之賭博與這閒雅之垂綸相提並論,總讓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味,可一旁的師瀟羽卻絲毫不覺乏味。
「那想什麼?難道這賭博也能賭出名與利?」
「什麼都不想!」田二帶著意味深長的眼神擺手道,「有魚釣魚回,無魚釣月歸!贏了買春來,輸了賣懶去。哈哈……」
「看夫人的樣子,應該是沒耍過這個。所以啊也就不懂得其中的情趣了,真是可惜,此中之妙,妙不可言啊。夫人,有機會還是去賭坊里走一圈吧。這庖廚之所,人間百味,盡在其中,而這賭坊里啊,那是人間百態,盡在其中!」
田二將這賭博之妙趣說得神乎其神玄乎其玄,而對於其所以然卻只以「妙不可言」四字一言蔽之,這不得不讓師瀟羽感到氣惱,撅著嘴憤憤地拋了四個字:「故弄玄虛!」
忽聞其口中之蒜味,更是嫌惡地皺起了眉頭:「你輸了,還能說的這麼輕鬆?」
「嘿嘿,不瞞您說,在這七星鎮,要我田二輸還挺難的,不過我也不是沒輸過。心情好的時候,我也會輸幾把。」田二此刻的心情就很不錯,臉上堆滿了一名常勝將軍無可掩飾的傲慢笑容,輕輕上揚的眉毛也似乎在標榜和炫耀著他過往傲人的賭博戰績。
「這是為何?」師瀟羽不解地問道。
「你想啊你要是一個人把這河裡的魚都撈乾淨了,別人沒的釣,你自己以後也沒的釣啦。這叫什麼來著,哦,師父管這叫『竭澤而漁……而……而來年無魚』。我沒記錯吧?」田二撓著耳根向師瀟羽問道。
見師瀟羽輕輕一笑未有否定的意思,他又繼續言道,「這做常勝將軍,錢是拿得多,但眼紅你的人也多啊,長此以往,就沒人跟你一起玩了。說到底,這不過是個大家一起消遣的遊戲,開心就好,犯不著弄的人家兩袖清風沒飯吃,也犯不著弄的自己四面楚歌沒朋友。」
田二此番看似為人處世哲學的經驗之談,從他嘴裡侃侃說來,全無半分做作之態,也全無半分違和之感,眉宇之間還漫溢出幾分莫可名狀的自負和幾分率性而為的豁達。雖然其未必言之有理,但師瀟
第三十五章 釣道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