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鼎的力量感。
但是,善變的女人很快就變出了另一副臉孔。
「不過此事,照道理,他應該親自來跟我說的,這樣才顯誠意嘛,眼下這個樣子,對我家松音,未免輕慢了些。松音照顧了我這麼多年,細心周全,如今這樣許了人,我心裡總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師瀟羽悵悵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這黃柏雖說什麼條件都肯答應,可這種話終究是說得容易做起來難,我怎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哄我將松音嫁他才這樣說的。」
聽著師瀟羽半真半假的一番話,祁穆飛的心裡忽然一咯噔,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答應得太過爽快了,沒有給黃柏留絲毫討價還價的餘地,但話已出口已無法收回,他只好懷著對黃柏的歉意替他剖白道:「黃柏老誠忠厚,他不敢欺騙夫人的。」
師瀟羽不以為然,眼角的餘光還有意瞥了一眼那封猶似雕版印刷出來的信,每個字都嚴格地排列在烏絲欄限定的框架里,每個字都按照某種既定的規則鑲嵌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有絲毫的旁逸斜出,不敢有絲毫的偭規越矩,仿佛整封信的章法比之內容更為重要。
「哼,除非他能讓他的鬍子每一根都不一樣齊,我才信他。」師瀟羽的眼角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
「這……這……」祁穆飛聞言一怔,動黃老的鬍子,這不是動他的命根子,這可怎麼得了?
他的眼前驀地閃現出了一個畫面,一把嬌慣已久的鬍子被一把粗俗的剪刀剪得參差不齊,被剪斷的鬍鬚凌亂地斜躺在地上,殘留在下頷的鬍鬚則氣得渾身發抖,而那把剪刀則以它鋒利而齊整的刃口向那一把威嚴掃地的鬍鬚發出了一陣恣肆的嘲笑聲。
「怎麼,前面三個那麼刁鑽的條件,他都能答應?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他倒是不肯了。呵呵,一把鬍子比一個松音還重要?」師瀟羽拂了拂衣袖,嘴巴一翹,意欲反悔,「不肯就算了。」
「夫人,且慢。」祁穆飛急忙攔道。
明知道她這個「小小的要求」一點兒都不小,但一時間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仰起頭來,兀兀地凝望著在火光里飄浮的塵埃,許久,只聽「啪」的一聲,一個空有一身力氣的拳頭生生地撞進了一個手心裡。
「好罷,好罷,一把鬍子而已。」
祁穆飛艱難地點了頭。
不過,這次的妥協,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爽快,轉頭來時,他還特地用眼角的餘光向師瀟羽懇求道,這是最後一個條件了,不能再多了,要不然,那本《京房易辯釋》,他怕是不肯交了。
師瀟羽莞爾一笑,沒有再增加額外的要求。
祁穆飛鬆了口氣,但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一絲輕鬆。提起筆來,好長時間都不知該如何下筆,他不知道這封信對黃柏來說,算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他只知道,黃柏看完信,又要頭疼了。
在一番字斟句酌的反覆思量之後,祁穆飛將黃柏的保證一一載之以雲箋,呈於師瀟羽閱覽。師瀟羽覽畢,拿出秋水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行使了她當家主母的權力。
祁穆飛本欲取雪水過來,濡濕印文,以暈出朱墨之色。不想,這師瀟羽另有奇招,取印覆於掌心,以其掌心之寒氣催生墨色,不多時,印文便已變色敷紅,連祁穆飛都不得不佩服其多智。
祁門這夫妻二印,通體取材於羊脂白玉,只這印文之處經過墨府鴻漸堂處理過,其技藝謂之「冰肌玉骨」——凡落印之時,無需銀泥著色,只需取冰冷之水於印文之處稍稍濕潤,便可使印文轉成朱色;用訖,也只需稍稍呵氣,便可墨色自凝,丹朱自消。
然後,她又在那份放妻書上落了印。
次日,這蓋了秋水印的保證書和蓋了紅葉印的冊正文書以及這份鈐了紅葉秋水雙印的放妻書一起被送往了姑蘇。數日之後,這三份文書和一封密信便到達了黃柏手裡。
黃柏將其中的冊正文書以祁門既定之禮儀奉進了清徽堂,將那份放妻書按照密信上的指示留在了常棣堂。至於那封保證書,黃柏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在上面簽名畫押,只是將它和那本《京房易辯釋》放到了一處,一併束之高閣。
之後數日他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松音見他精神懨懨的連鬍子都不加打理,還道他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