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芽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將自己剛才的狼狽從衣袖間輕輕拂去。
「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想與官府中人有任何牽纏瓜葛,並以此為理由拒絕透露銀釵的消息,可方才,在我還未表露身份之前,你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來歷,甚至連崔宅之中哪個房間裡有什麼,你都如數家珍一般,很顯然,在我到達姑蘇之前,你們就已經對我的底細了如指掌。如果說你們真的想要拒絕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杏娘問道。
黃芽默然片晌,後又不置可否地無聲地笑了兩下,反問道:「那娘子以為呢?」
他的眼珠子依舊不看杏娘一眼,低垂的眼瞼嚴絲合縫地包裹著眼珠子,唯恐泄露了一絲心思。
杏娘密密地注視著他的嘴角,不無自嘲地笑道:「一條已經上鉤的魚,它的想法重要嗎?除非你是想讓我誇誇你直鉤釣魚的好本事。」
「哈哈,娘子果然聰慧。」受到杏娘如此甜美如此順心之恭維,黃芽頓然喜形於色,笑聲之燦爛,笑聲之爽朗,乃見其率真無拘之本性。話語當中的「果然」二字,說得高亢,說得坦率,連頷下那一把荒如枯草的須子也不由得隨之歡舞起來。
「只可惜……」黃芽語氣一轉,用了三個不甚招人待見的字眼作了自己笑聲的尾聲。
「只可惜什麼?」杏娘追問道。
「慧極必傷!」黃芽緩緩得從唇齒間吐露道:「偏偏你又是個執著的人。」
杏娘見其言語閃爍,似有事隱,故問道:「執著,不好麼?」黃芽撫著須子,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是做學問,學技藝,執著一點,自無不可,但若是……玩火……」
「玩火?!」聽鼓聽聲,聽話聽音,杏娘細細地思索著黃芽的話外音,有些捉摸不透。
黃芽目光深斂,從不顧看杏娘一眼,是而也未察覺到杏娘此刻並未領會他的意思,當然,他也根本不在乎杏娘能否跟上他的腳步,只管自己說道:「是啊,如今天乾物燥,玩火必然會自焚啊。」
那一刻,杏娘沉默了。這不是無言以對的沉默,也不是無話可說的沉默。
是她害怕了嗎?呵呵,那一刻,她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是她猶豫了嗎?呵呵,那一刻,她對自己的決定死而無悔!
那一刻,杏娘的所有思量之中並沒有一己之地。她所在乎的只是這把「火」究竟有多大的威勢,會不會比月前崔宅的那場火還要大還要猛?這是她不敢想卻又不得不去想的一個問題。
她曾親眼目睹那場火吞噬了半間明哲樓,將崔洵多年的心血一夕之間化成了灰燼。是夜大火之無情之野蠻,不可不說是令人怵目驚心;而杯水之微弱之無力,也不可不說是讓人萬念俱灰。
所以,她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眼下這把火一旦點燃之後的後果。
雖然在來平江的路上,她也曾在沒有月光的深夜裡一個人靜靜地設想過所有可能的結果,當然也包括最壞的結果——如果這個結果會傷害到崔氏夫婦,那她該怎麼辦?
「放心吧,真金不怕火燒!」杏娘微微昂起她那充滿英氣的朱臉,莞爾一笑。那一笑之美好,不在於芳華無加,不在於鉛華弗御,而在於在這金石猶銷鑠的歲月之中,她卻保持著磨而不磷的堅韌品質,挺然獨秀於高岸深谷之間,眼眸之中那一股子「雖千萬,吾往矣」的孤膽之勇,令人不由得為之振奮。
黃芽那半邊與歲月同朽的頷須在片刻的沉默之中,不自覺地出賣了他的表情。
「罷!罷!罷!今生不與人方便,念盡彌陀總是空。」
黃芽的神色略略鬆動了些,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五爺這幾日是決計不會露面的,其中原因,我不便透露。不過,關於那支銀釵……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二,只不過,咱們有言在先,不管你們聽到什麼,聽完之後,必須馬上離去,可不許再刁難老夫。」
「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杏娘終作出了讓步。不管怎麼說,對她來說,這總算是前進了一步。
對杏娘的爽快,黃芽表示讚許。不過,在他開口之前,他還是下意識地往後移動了數步。背靠著假山有所憑恃,他才放心下來。
「娘子以為,這支銀釵和誰有關?」黃芽
第十二章 烈火試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