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祁穆飛的回答。
她伸手端起那一杯溫熱的茶,茶水輕輕晃漾了一下,她的反應還算迅速,馬上伸出了另外一隻手。在兩隻手的協作下,她將茶盞的茶湯再次一飲而盡。
溫熱的茶水流進她那凝噎的喉嚨中時,發生了一點點齟齬,以致師瀟羽陡地嗆了出來,她狼狽又倉促地拭了拭嘴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順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紛亂的情緒。
「既然那一味藥草都已經沒有了,那我每日服用這個『九轉元香丸』又有何益?」
「『九轉元香丸』雖不能解毒,但可以不讓它擴散得那麼快。」
「那不服藥呢?」
「不服藥,下一刻,下個時辰,或者明天,或者後天,又或明年,後年……全無定數。就算是服藥,我也沒有把握能夠延緩多久。」
儘管師瀟羽與祁門的每個人都很熟悉,但祁門之中也有些秘密是她所不知情的,就比如祁元命病故的緣由,就比如「九轉元香丸」的配方。
她手執銚子,為祁穆飛和自己各沏了杯茶,為祁穆飛沏茶時,她還能強保鎮定,然而在為自己沏茶時,手中的銚子卻再也無法保持平緩之姿。她勉強沏了半杯,便撂下了銚子。
喝了半杯茶,定了定神,她又問道:「你方才說這毒與墨塵無關,那毒從何來?莫非之前,我已沾染?」
祁穆飛回沏了杯茶,答道:「毒的緣起,的的確確與墨塵的那枚穿心盒有關,可這並不能說它與墨塵有關。我不相信墨塵會這麼做,柳雲辭和你哥也不相信。這一個月來,墨塵一直把自己關在山秀芙蓉莊,誰也不見。我想,你中毒,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聽到他最後那句話時,師瀟羽抬眼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詰問對方:「那你呢?」
四目相對,祁穆飛選擇了逃避,所以,他自然地錯過了她眼中的期望與失望。
「至於何人下毒,何時下毒,如何下毒,這些問題,我和柳雲辭想了一個月,還是全無頭緒!也許只能等墨塵出來了,才有可能找到線索。」祁穆飛頗為懊喪地嘆了口氣,沉鬱的臉上深刻著一種命運被詛咒的無力與悲哀。
「祁爺心思縝密,柳爺心明眼亮,你二人都參不透,那或許就是天意了。」師瀟羽挑起銚子,往自己的茶盞中沖了半杯,灑了半杯。
然後,她端起這半杯茶,將其中暖燙的茶湯胡亂地一口吞下。茶水淋漓,濕了她的衣裙,她也不管不顧,那激動而快意的模樣就好似遇到了什麼高興的事。
「妾身過門,原本就是為夫人沖喜而來,如今天隨人願,以賤妾區區之身,換得祁夫人貴體安康,可不是好事一樁嗎?恭喜祁爺,夫人定能不日痊可,早占勿藥。不出幾日,夫人又能與祁爺舉案齊眉,共續白頭之約了。」師瀟羽笑得特別開心,就好像是對適才失望的報復得逞了。
「師瀟羽!!」
祁穆飛怒喝道,將手中的杯盞狠狠地往桌上一摜,瑩潤的雙目恨恨地望著師瀟羽,他恨自己無能,也恨師瀟羽這般輕侮她自己,悲憤的淚水盈然於眶,他卻只能忍痛吞咽下去。
「你也相信天意?」
師瀟羽掠發淺笑,道:「為何不信?眼前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嗎?生死有命,祁爺又何必逆天而行!這麼名貴的藥,瀟羽自問無福消受,您還是不要白費了。」
「且不說你現在是我祁某人的二夫人,單說你我二人從小的情意,難道還有比這更可貴的嗎?一命貴千金,他日就算散盡家財、傾盡所有,又有何妨?」
「綠衣的命是命,你師瀟羽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什麼『沖喜而來』,『天隨人願』,如果娶你過門,就能給人去病消災。那好啊,我祁穆飛馬上再娶上三五妻妾,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換得你師瀟羽一世平安了呢?」
祁穆飛極力克制的情緒終於還是在師瀟羽報復性的笑容面前崩潰了。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選擇寒香亭見面了,因為這裡存著他對這個女人所有的虧欠,這一切的虧欠積累,讓他在她面前毫無反手之力。
可是他為什麼也選擇這裡與她見面呢?因為這裡有屬於他和她最美的陽光。
師瀟羽默然良久,自斟自飲了一杯,才復說道
第三十章 七碗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