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儘管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的疼痛感依然強烈而真切。
一幕幕,歷歷在目,他們永遠無法忘記齊安四人死不瞑目的樣子,也永遠無法忘記劊子手殘忍麻木的樣子。
所以,當杯莫停陳說這些江湖人士的「兇殘」時,他們都不同程度地以沉默的悲鳴聲表示了贊同。
「所以,也怪不得這掌柜和夥計嘴嚴,這萬一哪句話說錯了或說漏了,那可是危及性命的大事啊。能不謹慎嗎?古人云,事以密成,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杯莫停的這一番解釋獲得了鄧林和小緗一致的點頭認同。
杏娘沒有點頭,「既然這麼危險,為何還要專門招待這些江湖人士呢?」她問道。
「百越春原來的主人乃綠林出身,性情中人,素喜結交豪俠壯士,經常招攬一些江湖俠客到這裡聚飲。這些江湖人也愛捧場,見這主人熱情好客待人以誠,就把這『百越春』的名聲傳到了江湖上。久而久之呢,這兒便成了那些江湖兒女慣常落腳歇宿、會友待客的聚集地。那些平常老百姓看著這些舞刀弄槍的,心裡害怕,也就不敢來了。」
三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哎,不對——」小緗突然叫道,「那你怎麼把我們安排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啊?我們又不是江湖中人!」
杯莫停嘿嘿一笑,答道:「我將諸位安排在這,原也是想幫娘子一把。」
「怎麼說?」
「一來,三位一路上遭人埋伏,損兵折將,甚為兇險,眼下雖然到得這平江府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這百越春雖然住客魚龍混雜,可這裡也是難得的戒備森嚴、布防周密。尤其這『紅杏飄香居』,是這客店之中最安全之所在。江湖上曾有人為了躲避仇家,在這兒住了大半一輩子呢,直到那仇家死了,他才退房走人。所以,三位可以放心大膽地住在這裡。」
杯莫停略頓了頓,又道,「二來,娘子不是要找墨家嗎,這百越春與姑蘇五家往來甚密,你們住在這,可以方便你們打聽些消息。」
「對了,娘子的事情可辦成了麼?」杯莫停轉頭問道。
其實,進門之前,他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可被小緗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呼喝,他一時竟忘了,這會提到墨家,他才想了起來。
「百越春與姑蘇五家往來甚密?」杏娘在心底默道,「怪不得那位祁爺會知道那麼多,原來有這層關係。這杯莫停真是糊塗,我們住這兒,哪是方便我們打聽消息,倒是方便了他們打聽我們的消息。」
一時之間,杏娘都不知該怪杯莫停呢,還是該謝他!
疑團盡釋,三人面面相覷,都不說話。對杯莫停這番悉心周詳的安排,三人莫不感懷於心,同時又對自己方才質疑其用心不良而深感愧疚。
杯莫停見三人都不說話,忙急切地上前一步問道:「莫不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小緗撇了撇嘴,悻悻地長嘆出八個字來。
「那要不一邊喝酒一邊說?」杯莫停摸著身邊的酒榼,提議道。
「正合我意!」鄧林和小緗異口同聲道。
杏娘遣小緗去置備酒菜,等候期間,她將這幾天的經歷向杯莫停簡略說了說,其中略過了擅闖墨家一節。杯莫停言聽在耳,默記於心,但一時之間也未能尋思出什麼妙計。
漫天飛雪,一刻不歇。杯莫停與鄧林在小亭中煮酒把盞,小亭內銅爐燠暖,花香氤氳,原本四角漫垂的厚厚帷幔,被二人恣意一卷,倚風把盞,也不管這朔風刺骨、寒雪侵肌,說是「不與蒼松齊壽遠,誓與白雪共枕眠」,非要來他個醉臥玉妃不可。
飲酒伊始,二人還依循酬酢之禮,互斟互酌,兩三巡過後,兩人便談笑大謔,物我兩忘,莫不酣暢,莫不淋漓。
杏娘為給二人助興,親自為二人紅袖提壺。七八杯熱酒下肚,鄧林便已不勝酒力,醺醺然欲仆倒,卻依舊攥著酒杯嚷著要再來幾回引觴舉白。
借著八分醉意,鄧林喟然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妙!妙!妙!可惜啊,鄧某無用,這些天在娘子這兒白吃白喝,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第三十二章 雪中杯酒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