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學生受業之時沒吃過先生的板子啊,祁爺肯不吝唇舌訓斥他,可是他杜衡莫大的福氣呢。」
「別沒口子的胡說。做錯了事,自當受罰。哪還分大錯小錯的。況且他們做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就算是毫末之差,也可能是非同小可的。常言道: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我們怎能因為它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姑息他、縱容他呢?難道要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才去後悔當初!」師瀟羽越說越激厲,連嗓音也不覺提高了幾分。
「娘子——」松音小聲地叫了一聲師瀟羽。
師瀟羽才驀然回過神來,看到丁香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慄慄打顫的淚花幾欲奪眶而出,她才發覺自己方才的語氣有些過激。
其實丁香的無心之言並沒有讓她著惱,是而她根本無意責怪這個心地單純的女使。自然,她的這番訓斥也不是說給丁香聽的,當然也不是說給松音聽的。
「是我言之過甚了。我知道你倆都是謹小慎微之人,規行矩步、安分守己,哪裡會犯什麼大錯,連小錯都不曾讓我逮到過,害的我連個訓斥的機會都沒有。」
師瀟羽故作怨悵的神色,讓丁香忍不住破涕為笑,松音也笑吟吟地湊過來道:「娘子啊,最是心疼我們的了,才不捨得訓斥我們呢。」師瀟羽莞爾一笑,舉手為丁香抹去眼角的點點淚痕。
主人溫暖的玉指在自己臉上拂過,丁香頓覺暖溶溶的,就如二人初見時一樣。
從小在祁家長大的丁香自知這位主人待松音親厚無匹,待自己不過如此,與尋常的主僕關係並無二致,不過她從不介意這樣的親疏有別,也不奢望主人能視己為心腹。
從師瀟羽當著江綠衣的面在諸位待選侍婢之中指自己留下的那天開始,她便決定了要對這個女人死心塌地、誓死效命;而對於她的那個直接上司——黃柏,她卻選擇了陽奉陰違、敷衍了事。她從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為什麼,因為原因太過可笑,可笑得有點可憐。
當日,江綠衣領著多名黃柏親自挑選的侍婢來師瀟羽跟前時,師瀟羽滿口拒絕,不過江綠衣的執意與盛情,還是讓師瀟羽妥協退讓了。
在多名侍女之中,丁香應該算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才不長、貌不揚、心不巧、嘴不乖,連黃柏對她也不抱任何希望。誰讓那個該來的「丁香」突然鬧肚子疼,那就由你來頂替她吧!濫竽充數,走個過場而已。
世間的緣分就是這樣妙不可言,本該來的沒來,本不該來的卻來了。
師瀟羽的目光在諸位「出類拔萃、恭而有禮」的侍女身上一一掃過,猶似走馬觀花一般漫不經心,唯獨在默默無聞、樸實無華的她身上停留了半晌,她記得師瀟羽當時在她面前說了一句「連理枝前同設誓,丁香樹下共論心」便決意留下了她。
彼時的她自然不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憑感覺是一句好意頭的詩。也因為詩中含有她的名字,她便記了下來。至於那日其他人還說過什麼她已全然不記得了,甚至連師瀟羽後來有沒有再說過什麼話語,她也不記得了。
因為那一句話已經把她的心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那種場合那些人物說的話原本就不需要去記,也不值得去記,因為那不過都是些不冷不熱的場面話而已,它既能裝飾每個人的笑顏,也能愉悅每個人的耳朵,但往往過後連說話人自己都會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那樣的話。
雖然那些體面又好聽的話,她已經忘記,但這位新主人接下來的舉動,她一直沒忘。
師瀟羽走到她跟前,特意歪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而她卻緊張地馬上把頭埋到了胸前,不去看對方,只用一個略顯蓬亂的頭頂對著人家。
見她靦腆又惶懼,師瀟羽為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雲鬢,那不經意間在她臉上掠過的手指,讓她驀地一顫,說不清是主人的手太過冰涼了,還是自己本能的反應。只覺自己心頭莫名一熱,一股暖流緩緩地流入了她的心田裡,也綿綿地流入了她的記憶里;
而當她怯生生地抬頭望向自己的新主人時,卻發現師瀟羽那溫慈的笑容、寬和的眼神也正不偏不倚地投向她自己,沒錯,她沒有看錯,這個微笑和這個眼神,在那個時刻,只屬於她一個人,這是從未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