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楊府尹翻看著手中的冊子,眉宇漸漸鬆開了。
這一份是主簿剛剛去大牢裡,依著張豐的講述給記下來的。
張豐說得很仔細,沒有把自己殺人的罪過都推出去,但也一五一十說了事情的經過。
有了這份證詞,衙門裡就能讓金岳明過來,好好問一問話了。
眼看著案子能結了,楊府尹很是高興,大手一揮,讓人去把金岳明帶來。
大堂上,金岳明行了禮,直著背站在那兒。
楊府尹沉聲問他:「當日將張豐帶進將軍坊的,可是你?」
金岳明頷首:「是。」
「給他指路,讓他曉得將軍坊布局的,是不是你?」
金岳明依然點頭:「是。」
「誘導他毒殺鬥雞,從而讓小伯爺和劉公子大打出手的,是不是你?」
金岳明的眉梢微微挑了挑,道:「不是我。大人,張豐想進將軍坊,我念著他一個外鄉人,從未見識過京城奢華,便引他去見識一回,既然是我做東,進了裡頭,我給他講解各處布置,與他說哪裡能走、哪裡不能走,要留心些什麼,注意不要衝撞了什麼,這也是應該的。大人,我這麼做有錯嗎?」
楊府尹的臉色沉了下來。
金岳明又道:「我一番好心,最後辦成了壞事,這並非我所願。我與張豐也算熟悉,他性子本分,一時衝動害了人,這會兒心神不寧,也許就想多了。」
謝箏和陸毓衍交換了一個眼神。
之前就料想過,金岳明不會乖乖認罪。
沒有實證,只靠張豐的說辭,是無法讓金岳明伏法的。
如金岳明所言,他只是帶著張豐進了將軍坊,殺雞的不是他,殺人的也不是他,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楊府尹的指尖磨著驚堂木,冷笑道:「脫身的法子找得不錯嘛!教唆他人動手,你以為你的手上不染血,你就沒有罪了?」
金岳明的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出多少情緒:「大人若認為我有罪,就把證據拿出來。」
楊府尹的臉拉得長長的。
陸毓衍上下打量著金岳明。
這個商人注重養生,看起來四十出頭模樣,身量中等,不胖不瘦,是個極其尋常之人。
陸毓衍與不少富商打過交道,像汪如海那樣的,不管面相是否俊氣,但說話時的神色定是少不了和氣的。
和氣生財,老祖宗亦不是說說而已。
成天繃著臉,苦大仇深之人,想要在商場上如魚得水,還真不容易。
金岳明給陸毓衍的感覺,就是心中含著戾氣的人。
突得,陸毓衍想到了汪如海離開前說的那句話。
金岳明不見得是與小伯爺和劉維安有什麼衝突,他是骨子裡就對官家人存著惡意。
思及此處,陸毓衍背著手,緩緩走到金岳明身前,勾著唇角,道:「證據?你想要什麼樣的證據?」
金岳明愣怔,復又道:「自然是我教唆張豐的證據,衙門裡有,就拿出來,若是沒有,就別說是我做了歹事。」
陸毓衍嗤笑一聲,道:「張豐的證詞便是證據,你認不認並不要緊,衙門裡認就好了。旁的你還要什麼證據?有罪還是沒罪,不靠張豐一張嘴,也不靠你的一張嘴,只看衙門。」
金岳明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衙門裡辦案,豈能如此?」
「看見那些東西了嗎?」陸毓衍伸出手,指了指角落裡的刑具,「不認,也可以打到你認。」
「屈打成招?」金岳明的聲音大了起來,咬著牙道,「還有沒有王法?」
陸毓衍渾然不在乎金岳明的反應,道:「一個是侯府的公子,一個是伯府的世子,這案子拖不得,也馬虎不得,你牽扯其中,真以為能靠一張嘴皮子就脫身了?各府里都還等著順天府的結案文書,府尹大人手中的筆,才是真的。」
金岳明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胸口裡似是有一團火焰,翻滾著燃燒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荒唐!枉讀聖賢書!科舉選官,怎麼就選了這樣的!」
楊府尹聰明人,聽陸毓衍這一番話,已然曉得了他的打算。
陸毓衍是在激金岳明,金岳明對權貴官家如此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