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發狂的怒吼著,發狠伸手將刀直刺。
看著直脊竟然直接刺入牆壁之中,奚荏心裡也是暗驚,心想韓謙心裡的恨意是何等的熾烈,才能將這一刀刺出如此之狠、之快,才刺入夯土牆而沒有在入牆之前崩斷掉?
「老大人奉詔見溫暮橋,也早就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也是抱著必死之志,為生民爭一線生機。此仇要報,但老大人絕不願看到你如此糟踐自己啊!」奚荏心疼的勸道,見韓謙兩鬢短短兩天,竟然生出些許白髮來。
見韓謙站在窗前,一言不發,奚荏示意侍衛將屋裡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桌椅都搬出去,再走到韓謙身後,看到窗台上那封字跡糊作一團的書函,看到窗台上殘積的燭淚,也不知道過去兩天兩夜,韓謙盯著這封字跡糊作一團的書函看了多久,心疼的用身子將他緊緊抱住。
這是韓道勛奉詔去見溫暮橋之前,在京兆府衙門後堂寫下來留給韓謙的書函。
只是趙無忌、何柳鋒一路艱苦跋涉,雖然將書函用油布認真包裹起來,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在忍受嚴寒洇渡河流時,被河水滲透進去,使得書函上的字跡糊作一團,已經辨認不出幾個字來。
這是韓道勛生前留給韓謙最後一封書函,卻是如此,以致韓謙到最後都不知道他父親奉詔之時是抱以怎樣的心情。
奚荏能體會到韓謙那種極力想多辨認出一字的心情。
趙無忌他們也是內疚無比,卻也難以挽回;只是旁人也不會去責怪他們,畢竟他與何柳鋒這一路吃了太多的苦,才趕在蜀人知悉此事之前,將消息提前傳到他們耳中。
「我五年前做過一夢,夢見我父親生性孤直,一生皆為生民請命,終有一天觸怒滿朝權貴,觸怒天佑帝,而被天佑帝杖斃廷前,我也受其牽累,車裂於市——這夢境是那樣的真實,以致我過去五年,皆為逃避車裂的命運而苦苦算計,但任我百般算計,卻怎麼都沒有想到五馬分屍的命運,會落到我父親的頭上!你知道我這幾天不時從噩夢中驚醒,你知道我做的是什麼噩夢嗎?我這幾天便是夢見我父親在京中受車裂之刑慘列啊!」
韓謙手背青筋暴露的抓住窗台,恨不得將劈有道道刀痕的窗欞抓裂開,忍不住淚水流下臉頰,
「我父親在楚州任推官,數年沒有一例冤獄。我父親出知高郵時,時逢兵禍洗掠,又遇大災,十戶九飢,街巷河港皆是嗷嗷待哺的饑民,楚州綱糧從高郵過境,我父親請押綱官停船卸糧以賑饑民。眾人阻之,說這是死罪,我父親說死他一人而活生民十萬,可矣!押糧官不從,我父親執刀上船縛之,消彌民亂。朝廷調我父親入京充職宏文館,不過一清閒官爾,信王以楚州刺史之位秘留之,我父親拒之,言信王性烈勢強,非朝廷之福。為行瞞天過海之策以拯金陵數萬饑民,我父親不顧半生清謄,廷前諫驅饑民。而這一次,我父親也是猜到金陵危局而毅然赴任,只為一絲有消彌戰禍的可能而苦苦奔波、左右求索。只是這世道如牢,他沒能將南牆撞破,心裡已經是悽苦無比,最終竟受五馬分屍慘刑,你叫我如何不恨!」
奚荏黯然,她這幾年在韓謙身邊,只看得到韓謙身上頻施奇謀的光芒,便覺得老大人在敘州多少有些黯淡無光,卻沒有細想過,韓謙所行之事是那麼的兇險,便以引誘數萬流民湧入敘州這事來說,稍有差池,便會滋生不可控制的民亂,這一切要是沒有老大人在敘州坐鎮,夙夜操勞的恤民愛民,斷不可能使敘州在削藩之前,有那麼穩固的基礎。
韓謙閉起眼睛,任眼窩裡的淚水落下,又說道:「我心裡悔恨啊,要是在敘州時不加隱瞞,早早將這死局告訴父親,也不至於叫他老人家死得如此之慘!」
這時候周處走進來,看到屋裡七零八落以及韓謙面目如鬼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又朝院子裡走去。
「怎麼了?」奚荏問道。
「副使郭榮出城趕過來想見大人,在轅門外守了好一會兒,奚發、孔熙榮他們堵著不讓他進來,我過來問大人知不知情……」周處訥然說道。
周處於武陵城攻陷時被俘降,才歸附到韓謙身邊任事。
韓道勛的死,他雖然也覺得冤極,卻沒有楊欽、奚發兒他們那樣的悲憤,此時更擔心將郭榮蠻橫的阻攔在營門外,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夜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