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著楊晴,笑著。
楊晴也笑了。
如果柳銷魂知道楊晴去做什麼,就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楊晴輕輕的薄紗在冰雪中輕輕抽動,薄紗中結實而又纖細的腰肢也輕輕抽動著,可是她並不在乎,似已不懼怕這寒冷。
她走向崖口,伸出雙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對著柳銷魂笑了笑。
這種笑意也許並不能說明什麼,也很難令人覺察到什麼。
可是柳銷魂的心驟然間變得冰冷,冰冷如掉進寒潭。
她並不是一個很冷血的女人,也不是愚笨的女人,只是這種女人,上帝都不會令她失去觀察能力。
就在多年前,在冰冷、寂寞的街道上,一個死囚判了斬立決,那個死囚也帶著這種笑意。
她深深的記得這種笑意,並沒有一絲忘記。
死亡前的人那種笑意是不是會令人懼怕?嘔吐?人的笑意有多種,楊晴笑意是很特別的一種。
特別的令人無法忘卻,因為這是一個人即將死去的笑意。
這種笑意自從那天起,就像是烙印深深的已刻在她腦海里,無法忘卻。
柳銷魂每當想起那種笑意,就忍不住去懼怕、嘔吐。
也有很多小孩受到這種笑意的驚嚇,就會變得精神失常,變得時刻都會膽小,甚至面對自己母親的懷抱、親吻,都沒有一絲作用,有人抱著孩子,夜色將至未至的時候,在河邊不停呼喚著孩子的名字,仿佛這樣可以將孩子的靈魂喚回;也有人在孩子熟睡的時候,在枕頭下偷偷放了把剪刀,仿佛想將驚嚇孩子的靈神驅走;也有人直接就請了一個巫婆,把孩子活活蓋在水缸里,孩子在裡面可憐的哭著,外面用青竹揮灑著漆黑的巫水,巫婆瘋狗似的不停鬼哭狼嚎的不停降咒,不停的用擀麵杖敲打著水缸,顯得極為詭異、極為詭秘......。
柳銷魂並沒有忘卻這種笑意。
楊晴除了有種笑意,也飄零著淚水。
淚水飄零,人已飄下。
楊晴已凝視著裡面雲吞繚繞的盡頭,仿佛有個人在下面緩緩融化著。
風娘子風一樣的飄起,可是她已看到一個人比她還快了一步到了那裡。
這人竟是那幾近凍僵的女人。
她雖然不認識這女人,卻已深深震撼了自己。
柳銷魂死死的握住薄紗,薄薄的薄紗,仿佛是崖壁上輕盈而透明的冰雪,說不出的神秘、歡快。
風娘子緊緊的將她拉回去,緊緊的將她抱住,一刻都不敢放開。
因為她漸漸已明白,生命在有些人的眼裡,並不是很可貴。
這些人並不是很愛惜生命,愛惜的東西是一直以來,自己想要也要不到的情感。
風娘子風一般的抖動著,似已懼怕這裡的一切。
柳銷魂凝視著薄紗,久久不語,仿佛已無法再說話。
風娘子深深嘆息,凝視著薄紗,「好可惜,一個好女人,就這樣......。」
柳銷魂不語,也無法在語。
她竟已暈眩了過去。
風娘子深深嘆息,她迎著溫暖的陽光,走向那匹馬。
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哀傷、痛苦,卻又極為苦惱。
將柳銷魂放在馬背上,就靜靜的拉著馬走著,冰冷、僵硬的大地,實在令自己厭惡。
風娘子臉上的哀傷漸漸已消失,苦悶變得更濃。
她苦悶是因為自己最近很不好,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什麼都不順利。
自從收了一萬兩銀票開始,就沒完沒了的發生著不快。
她從未這樣照顧女人,楊晴已被她細心照顧了;從未掩埋過屍骨,現在做了,而且不等別人說,自己就做了;從未過憐惜、同情過別人,因為同情、憐惜並不能令自己得到很多好處,可是現在同情了,而且看不到一絲好處;更令自己苦惱的就是救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這個女人是什麼人,是哪裡的公主?還是什麼地方的千金小姐?
風娘子拉了拉這匹馬的耳朵,對著它說著,「你看看我現在,是不是很活該?」
這匹馬輕輕嘶叫,也不知道是痛得嘶叫,還是被她的苦悶所感動,作深深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