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之腦後了。
家中忙忙亂亂,貞儀亦不曾提及,卻於當日清早起身時,發現桌上整齊擺著三隻家雀兒。
橘子可沒忘,過了這個生辰,貞儀虛歲十一。
至於今年為何是三隻,是因為橘子算上了春兒的那份——去年春兒烤家雀兒時,香得只咽口水。
貞儀走過去,驚喜地問蹲在桌上的橘子,它究竟是如何記得的。
橘子的神態隱隱得意。
橘子不會算很長的日子,但它有妙計——貞儀的生辰是立春,每年立春前一日,金陵城府衙前都會備下打春牛用的泥牛。橘子便謹記,每當泥牛要挨打時,貞儀的生日就到了。
立春沒幾日,便到了年節。
這個年節,炸年貨,祭神,備香燭,串壓祟錢王家人過得很是按部就班,沒人有大肆慶賀歡鬧的心情。
過了初三,王錫琛也開始收拾起了書箱,對讀書人而言,尤其是對一個秀才而言,出遠門不能無書。
貞儀瞧見了,便也回屋去,鋪開一隻包袱,將詹枚所贈的幾冊算學書放了進去,又取出那本《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正要轉身也放進去時,卻見橘子端正地蹲在她的包袱里。
貞儀眨了眨眼睛:「橘子,你也想去吉林嗎?」
「喵。」
貞儀便明白了:「你等著,我去與父親商議!」
貞儀放下書,跑了出去。
約一刻鐘,貞儀垂頭喪腦地回來了,很抱歉地與橘子說:「父親未肯答應。」
已經在包袱里躺下的橘子毫不在意地慢慢甩著尾巴。
它可是貓。
貓出門,還要經過人允許嗎?從來沒聽過這樣倒反天罡的道理。
橘子已有決定——小小吉林,跟上很難嗎?
的確很難。
跑起來之後,橘子才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貞儀隨家人在正月初七這一日動了身。
春兒未有跟去,近日楊瑾娘許是累著了,加上憂思,胃口很差,又犯了舊疾,貞儀覺得趙媽媽年紀大了,一個人未必忙得過來,便主動提議讓春兒留下照料母親。
楊瑾娘不放心,貞儀便道自己已經十一歲了,可以照料自己了,況且祖母身邊有一向能幹的卓媽媽,她有做不來的,便向卓媽媽請教。
王者輔是個清官,王家這兩年的境遇已經不比從前,僕婢遣散了不少。此次出門,也是一切從簡,春兒被留下後,僕婢便只帶了三個,老太太身邊一個卓媽媽,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王錫琛則帶了個小廝書童。
車馬是賃來的,車夫也是馬行里的,車趕得不算很快,一日至多行上百里,每二三十里便要停下歇一歇,若趕得再急,就是傷馬的跑法兒了,那是另外的價錢。
饒是如此,橘子一路跑著跟出金陵城,也幾次險些跟丟。
出了城,馬車上了官道就更快了,橘子只能狂奔,將四條腿捯飭出了幻影,卻仍覺不夠——死腿,再快點啊啊啊!
馬車雖看不到了,好在官道筆直,沿著跑就行了。
出城二十里,車馬停下喝水休息,貞儀坐在車內沒下來,抱著包袱發呆,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金陵,才出城,她便開始想家,想阿娘,想春兒,想趙媽媽,也想橘子。
貞儀將臉埋在懷中的包袱里,那上面還粘著幾根橘白色的貓毛。
不知過了有無半個時辰,車夫招呼著眾人,要繼續趕路了。
卓媽媽扶著老太太回到車內,貞儀也伸手去扶祖母,待祖母坐好,貞儀抬手便要關上馬車兩扇後門,關到一半時,忽然看到一團橘白正朝著此處狂奔。
貞儀愣神間,馬車已經駛動。
「勞煩等一等!」貞儀忙喊一聲,扒著車門,朝那一團影子急聲大喊:「橘子?橘子!」
橘子拼著最後一股力,奮力跟上,伸展前爪,往車上凌空跳去。
貞儀一把將它接住,緊緊摟著,驚喜萬分:「橘子!你怎跟來了!」
馬車繼續前行著,貞儀同祖母請求商議:「大母,我可以將橘子帶上嗎?」
「大母,橘子會很聽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