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天災人禍,妖道瘟癀
邙山北麓,廿里亭鄉。
身為本鄉首富的沈員外家中,中門大開,營造精美的寬敞大院裡一片雞飛狗跳。
一群下人正憂心忡忡地忙著幫主人家收拾遠行的行裝,主人家的老老少少則全都在哭哭啼啼,一片哀鴻。
「嗚嗚嗚讓我們背井離鄉,千里迢迢搬去京城,這不是要我們全家老小的命嗎?」
「沒了幾代人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產業,讓我們可怎麼活啊?
坐吃山空又能撐幾許時日?」
「.」
旁邊負責監督他們搬家的一個白面小吏,聽著這這哭聲。
立刻對著那位自己往日就算想求見,都不一定能見上的沈員外抖擻起了威風,趾高氣揚道:
「沈老爺,你家對朝廷的怨懟之言,我是當聽到還是聽不到呢?
就算再怎麼拖延,該去終究還是要去的。
聖旨上可是說的清清楚楚,若是誰敢不尊,只需上報朝廷,即刻滿門抄斬!」
這等王朝末世,早就已經吏治崩壞。
大炎王朝的其他地方又沒有像登州府一樣,構建以人鬼城隍系統為基礎的「舉頭三尺有神明」。
能夠監督官員,整肅吏治,還這世道一個朗朗乾坤。
可以說從上到下,處處都是一片烏煙瘴氣。
平日裡,這些油滑的官吏,無風還要起上三尺浪,更何況如今還有朝廷頒下的命令?
雖然頒發的命令是讓家私達到一萬兩白銀以上的豪富之家遷入京城。
但歷朝歷代全都一樣,到了具體執行的時候,立刻全都變了一副模樣。
只要轄區內容易下手的那些大戶都會被本地的官吏盯上,有的是手段可以借題發揮。
就算老老實實配合,也要狠狠脫掉一層皮,稍有反抗就會被打作匪類,查抄家產。
在這個宗族勢力強大的年代,人離鄉賤。
離開了故鄉、宗族就是猛虎拔掉了牙齒,飛鳥剪去了羽翼,再也難以興風作浪,誰都可以欺負他們。
當然在這些精銳盡去之後,各地本就已經苟延殘喘的「龍氣法禁」,也頓時衰弱到了極點。
巨大的隱患和禍端,已經悄然埋下。
聽到那縣中小吏的話,那位年近五旬歷經風雨的沈員外雖然臉色青白,卻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
這等遷徙豪強的強幹弱枝之策,自古有之。
歷史上的劉姓王朝,就曾經先後八次將關東有錢有勢的豪族、巨富強行遷徙到附近的關中茂陵。
距離廿里亭鄉也不過百里之地。
沈員外只當本朝如今也要施行此策,全然不知京城中做主的早已不是人族,更不可能像原來那麼溫情脈脈。
在自認倒霉的同時,只想儘量討價還價:
「沈家自然不敢抗命。但還請縣中稍稍寬限幾日,容我們處理了這田舍宅院才好啟程啊!」
那借著「大遷徙」,驟然得勢的白面小吏卻只是冷笑:
「嘿,沈老爺你真是老糊塗了啊!
新皇登基下的第一道命令都敢拖延,你是在藐視聖上嗎?
伱們全家今日立刻動身,留下一個族中的後生負責處理田產便是。
若是有什麼不放心,自有縣衙的賬房會幫襯你家,儘管放心便是。」
「你!!!」
清楚捕捉到小吏眼中一閃而逝的貪婪之色,沈員外一張老臉不由漲得通紅。
哪裡還不明白,藐視聖上是假,耽誤他們發財才是真!
等把自己一家急急忙忙地送走,家中這些產業會進了誰的腰包,根本不做他想。
「沈員外,請吧!」
旁邊負責「保護」他們的一位衛所兵將,也緩緩將手放上腰間的刀柄,毫不掩飾威脅之意。
甚至看著沈府中那幾個如花美眷,心中漸漸發癢。
已經在想著,等上了路,該怎麼疼惜一番幾位舟車勞頓的佳人了。
大院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
眾人頭頂的天空微微一暗,似有一大片陰霾從北方漸漸漫延過來。
隨著門外有一陣風颳過,一股子濃濃的腐敗腥臭之氣瞬間便包圍了他們。
本來還洋洋得意的白面小吏,忍不住飛速捏住鼻子,口中喝罵道:
「怎麼回事,哪家又在出殯?
臭成這個樣子,八成是連副棺材板都買不起,草草用蓆子一裹的窮鬼。
這北邙山都要變成了亂葬崗,天天都是一股子屍臭味,真是晦氣!」
按照小冰河期的基本規律,大澇、大旱輪流交替。
去年整個北方大澇,今年毫無意外地又變成了大旱。
從二月二的那一場大雨至今,北邙山範圍內都沒有正兒八經地下過一場雨。
就好像全年的雨水都已經集中到了那一天。
漫長的冬天之後又遇上大旱,有些水利不發達的地方,春苗都已經全部枯死在了田地里。
連年天災不斷,活不下去的百姓到處都是。
還有隨著溫度回升,那些在冬天被凍死的人、畜屍體都開始腐敗,卻多到根本來不及火化。
大半被人就近丟進了北邙山,為山下「白骨淵」的凶名又狠狠添上了一筆。
不過。
就在白面小吏罵完之後,眾人卻發現那股子縈繞不去的異味兒卻越來越重。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片仿若灰白色陰翳的薄霧,以及霧氣中越來越近的古怪誦經聲!
「達麼達昧,達麼達昧,打查哩庵查拉瑪諾,唯亞哇羅吉帝斯瑪」
曲調古怪,聽在他們耳中簡直催人慾吐。
甚至覺得似乎有什麼極為細小的東西,正順著誦經聲傳進了自己的耳朵、大腦,又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為首的官軍對手下使了個眼神,兩個有兵法第一境【骨肉外相】實力的兵卒,頓時拔出腰刀衝出了沈家的大門。
向著不遠處那條鄉里的主路定睛看去。
就看到在一片灰白色的霧氣中,好似有一支龐大的隊伍好像在舉行大型法事一般,正吹拉彈唱逶迤而來。
看似正常,卻有種說不出的邪異。
隨著這支隊伍越走越近,兩人的眼睛也越睜越大,一股子涼氣直衝腦門。
嘶——!
他們竟是被眼前景象駭得一動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