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油紙傘,葉秋荻在薏米與東籬陪伴下,順著朔北王府院牆,沿著清溪西岸向下游步行。
大雪如剪碎的鵝毛,一團一團落下。
葉秋荻伸手接住一團雪,看著雪花慢慢打濕掌心。
此行出來的匆忙,葉秋荻只用帷帽輕紗遮住了面龐,倒不虞旁人看到她眼中的悲春傷秋。
又拐過一道街角,清心堂便到了。
葉秋荻合上傘,剛踏入醫舍就聽到一聲嘶啞的乾嘔。她繞開排隊等候就醫的人,隨薏米進入了一間單獨隔開的屋子。
屋內,四位藥王谷女醫者束手無策的圍著一身懷六甲的女子,女子肚子已經凸顯,卻形銷骨立,吐的臉上都有殷紅的出血點,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癱軟在胡椅上,被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婆扶著。
藥王谷弟子皆轉身對葉秋荻躬身行禮,讓女子注意到了葉秋荻存在。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女子眼中不由地泛出希冀目光。
葉秋荻走到女子對面坐下,手指搭在女子右手脈搏上。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都聚在葉秋荻身上,那阿婆與女子的目光尤為忐忑。
半晌,葉秋荻問:「是否有些發熱口渴?」
女子強作精神點點頭。
「脈細數無力,氣陰兩虛。」
葉秋荻與五位藥王谷弟子說了一句,站起身走到屋內牆壁一側的藥櫃前,抽出一張草紙,折成漏斗的形狀。
世人言,用藥如用兵,需謹慎又謹慎。葉秋荻卻不然,她將幾味尋常草藥的柜子打開,也不過稱,信手抓了些,然後包住遞給弟子:「用水煎開,先與她服下。」
弟子恭敬的應了。
葉秋荻又走到桌案前,提起硯台上的毛筆,「唰唰唰」,一張藥方一揮而就。
待字跡幹了後,葉秋荻遞給阿婆,囑咐道:「待會兒用藥後,害喜之症會稍減,回家後,先熬些魚湯與她補補身子,忌沾油腥。到臨盆之前,要一直按方子用藥。」
許是葉秋荻乾淨利索的動作讓對方信任大增,阿婆忙不迭的答應了,又心有顧慮的小心問道:「姑娘,那孩子……」
葉秋荻笑道:「你放心,母子皆無事。」
阿婆如此才稍放下些心來。
很快,藥便被煎好端了上來。
女子強忍著嘔吐,將藥灌下去,初時不見效,待過的一炷香後,女子害喜之意頓減,甚至有了口腹之慾。
她們歡天喜地的向葉秋荻不住地道謝,又抓了幾服藥,方作揖辭別而去。
清心堂對面為清溪西岸,街市繁華。
在下雪天,攤子雖早早便收了,但酒肆茶館與戲園子聚集了不少人,街上依舊人來人往。
葉秋荻送那對母女出門。正寒暄時,忽有所覺,回頭向西岸望去,見街上行人或披斗笠,或打紙傘,行色匆匆,卻不見有人駐足打量她。葉秋荻敷衍幾句,將母女送走後,站在清溪東岸眺望,剛才如芒在背的直覺已經消失了。
「一定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葉秋荻暗想,她對自己的直覺向來很自信。
薏米端詳葉秋荻的藥方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與四位師姐攜手出了醫舍,向葉秋荻請教:「小姐,今日我們察覺不對後,也曾對病人用過和胃止嘔的方子,並不見效。為何您只在和胃止嘔藥方上填了幾味益氣養陰的藥,卻會有奇效?」
葉秋荻回過頭來,道:「那女子害喜劇烈是由脾胃虛弱致沖氣上逆、胃失和降引起的,你們在她首次就醫時不注意,只開了些溫補的藥,導致她嘔吐日久,漿水不入,傷及氣陰,那幾味益氣養陰的藥正是為此。」
葉秋荻對薏米及四位弟子道:「病人精神萎靡,形體消瘦,眼眶下陷,唇舌乾燥,苔薄黃,脈細數無力。儼然快要引發氣陰兩虛的重症了,也幸好今日吾在此,否則兩條生命便要被你們耽誤了。」
「汝等需記,任何病徵都要小心對待,莫將害喜這些視為平常,便忽視了其中的隱疾;在用藥時既要對症下藥,也要追根究底,如此才能治標又治本。」葉秋荻淳淳教誨。
「說得好!」一身大喝在不遠處如春雷炸響。
葉秋荻回過頭去,見是身壯膀圓、粗眉大眼的胖姑娘辛娘來了。她臉上左半部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