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輕輕瞟她一眼,彎了彎眼睛,溫柔卻陰涼的笑。
「小跟班,你可知是在和誰說話?」
一個人站在權力的巔峰,無須對人發狠,便是漫不經心也寒氣四溢。
辛夷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這要命的聲音像會吸水的海綿,吸走了她心上的水分,喉頭干啞發軟。
「郡王呀,我自然在和郡王說話。不過……」
她挪了挪掌心,微微一笑,「郡王胸中逆氣,體熱腹喘,要適當地調心泄熱才好……」
呵!傅九衢低頭盯住這個不怕死的小婦人。
「就
這麼想死在爺的手上?」
任性而驕矜的廣陵郡王,明明是一句發狠殺人的話,可說出來卻十分招人啦,那聲音熱得仿佛烙鐵壓在辛夷的耳根,火辣辣的。
辛夷穩了穩心神,瀲灩地笑開。
「反正郡王不會殺我。那就怪不得我對你為所欲為了……」
為所欲為?瘋了!瘋了。
孫懷在後面直搓手,段隋腦門都發汗了……
傅九衢聽完,卻像得了什麼趣味似的,哼笑一聲,眼波沉沉浮浮。
「小張氏,我對你百般容忍,皆是看在行遠的面上。你若有廉恥之心,就離我遠點,不要得寸進尺,再做出令行運蒙羞的事。那樣,我或許可以護你一二。」
這算答應了半個條件嗎?
辛夷覺得,現在說她毫無勾引之心,傅九衢肯定不信。
那不如,就坐實了吧。
辛夷似笑非笑地睨他,「我對郡王是有不軌之心……但不是因為我喜歡郡王,更不是我有多麼稀罕郡王的喜愛。明人不說暗話,我只是想借郡王的勢,光明正大地脫離張家,自立門戶。郡王要早說會護著我,我又何苦糾纏?」
把趨炎附勢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把利用說得如此自然?
把不喜歡他……說得就像真的一樣。
傅九衢冷笑絲絲,低頭看一眼撐在身前的白皙小手,眼尾微撩,黑眸里看不出情緒。
「那還不收手!」
「不收呢?」
「砍下來掛你腦袋上?」
「這,不敢勞煩郡王……」辛夷在那他灼熱而危險的冷眼下,慢吞吞挪開手指,不著痕跡地在他昂貴的輕裘上輕輕彈一下「灰」。
「郡王方才的話,我記下了。」
辛夷後退幾步,離他約莫三尺距離這才輕鬆地笑。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了。我在張家等郡王的好消息。」
傅九衢不耐煩到了極點,拂開氅子冷笑看她。
「程蒼,送她回去。」
「是。」
「沒我命令,不許離開張家村半步。」
辛夷整一個大無語,「郡王,心氣熱容易血逆於上,病上加病……靜心,您先靜靜心,再做決定好嗎?」
傅九衢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愈發覺得刺眼。
「程蒼!你是死人嗎?」
程蒼頭皮都麻了。
跟在傅九衢身邊這麼久,他還從來沒見過主子發這麼大的脾氣。
還有這個張小娘子,臉皮之厚古今難尋吧?
程蒼硬著頭皮走過去,「小娘子請……」
辛夷抬了抬眉梢,正待轉身,突見段隋大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他好似想笑,又不得不生生憋住。
「九爺,曹國公的小千金又來了。」
傅九衢迅速垮下臉,冷冷地哼聲。
「這不怕死的,一個接一個。」
段隋瞄一眼辛夷,擠眉弄眼。
「今兒又換了新花樣,九爺不去瞅瞅?」
……
馬行街的錦莊瓦子,是汴京城裡最大的瓦肆,占地面積足有數百畝。瓦子裡商鋪櫛比,各種耍子玩鬧晝夜不息,舞旋、花鼓、雜技、皮影、說唱、相撲,花樣繁多,可同時容納上千人。
瓦子呈王字型,最中間的一幢高樓也叫錦莊,名字沒什麼創意,娛戲之事卻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