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這輩子當過最大的官是語文科代表,不懂官場,更不懂朝政,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多少明白一點。
她相信傅九衢的話。
老狐狸說不能做的事,那千萬做不得。
「好。我去準備果茶,再點一爐清心明目的香藥,讓貴人離開時舒舒服服,往後也能想著我的好。」
這次傅九衢沒有阻止。
待她背影遠去,他才慢慢轉身。
「段隋。」
段隋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九爺,屬下在。一直在,嘿嘿。」
重複這個「一直在」,就十分討打。
但傅九衢雙眼溫和帶笑,竟無半分責怪的意思,「傳我令去,讓兄弟們好好招呼劫道賊!」
段隋一臉是笑,「明白明白。九爺把心放到肚子裡,辦這種事,皇城司的兄弟們最有經驗,不讓他屁股開花,我名字倒著寫!」
……
當街搶貨的幾個混子都是張盧的護院,而那個手拿白玉笛的錦袍公子更是張盧身邊最得力的狗腿子,也是他的表弟,名叫石唐。
石唐是杜氏香藥鋪的東家,杜仲卿便是他聘來的掌柜。
但杜氏香藥背後的實控人,是張盧。
石唐對張盧言聽計從,說一不敢二。
石唐做的惡事,便是張盧的罪過,打石唐的屁股,也就是打張盧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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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以藥鋪為家,從搬進來那一刻起,便花了十足的心思來布置這裡的一切。
她借鑑了一些後世的優秀經驗,同樣的原木元素,愣是被她裝成了現代極簡風格。溫暖的色調,自然、簡單,卻別出心裁。
因此,這個小小的藥鋪,不是汴京最大最富麗堂皇的藥堂,卻是最舒服對病患最貼心的。
趙禎所在的那間內堂,除了躺椅和石炭爐,還有一扇正對五丈河的極大窗戶,可以遠望來去的船隻。
趙禎就沒見過那麼大的窗戶。
方方正正,一片明朗。
窗戶下是布置的小茶室,器具擺放井井有條,沒有一個奢華的擺件,卻比汴京城常見的室內家居擺放,更添一種開闊和明媚,無半分壓抑沉,人一坐下來,人便鬆快許多。
「張娘子心思奇巧,是個才女。」
趙禎誇獎了辛夷,但話卻是對著傅九衢說的。
傅九衢面無表情地嗯一聲。
辛夷不好意思了。
「小婦人沒什麼見識,這麼弄只是為了省錢。讓官家見笑了。」
她這話倒不是謙虛。將藥堂設計成這樣,純粹是因為她是現代人。古建很美,她喜歡欣賞,但居住其間卻覺得莫名壓抑。
討個巧而已,算不得本事。
不料,傅九衢聽罷卻一本正經地皺起眉。
「小嫂,官家很少誇人的。這麼說,就是一定會給你做主,要回損失的錢財了。還不快謝恩。」
趙禎正低頭喝茶,聞言差點嗆住。
……
這一天,趙禎在藥鋪喝了張小娘子的獨家果茶,吃了從沒有在宮中嘗試過的炭爐燒烤,還飲了兩盅傅九衢府里的桂花酒,離開時,還聽了一耳朵張娘子的「佳釀藥酒」和「銅火鍋計劃」,饞蟲都勾出來了。
「下次你再尋個由頭,帶朕出去。」
傅九衢把他送回福寧殿後,趙官家如此吩咐他。
然後,又給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今日外出之事,不可為外人所知。」
「外甥明白。」傅九衢微微一笑。
人人都說做皇帝好,可做皇帝其實身不由己。喜歡的東西不敢直言喜歡,面對討厭的人還得虛與委蛇,便是飲食喜好這種小事,也不敢輕易讓外人知道。
傅九衢看著雲淡風輕的趙官家。
「舅舅,那張家人,外甥當如何處置?」
趙禎身形一頓,方才還微笑的臉,瞬時沉了下來,嚇得兩個宦官膽戰心驚,低下頭去,恨不得把腦袋塞到肚子裡。
「痛打一頓,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