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時候你的血統強迫你不再匍匐在地上形同鼠蟲蟻,在逆境中爆發,這是許多混血種清晰認識自己過程的必經之路。」
「我曾經在養父母的家庭下沿街乞討時,總能手持撬棍打走其他想搶走我收穫的壞孩子們,當然那時我不會擔心打架會給我帶來麻煩,能讓我惹上麻煩的是每天晚上回家時收穫的路人的可憐比不過我養父棍棒的可憐,我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昂熱並不避諱曾經少時的苦難,甚至以此為榮,活得太久的老人能看淡一切,榮譽的,恥辱的。
「有些時候人總會趨利避害,忍受到極致時,避無可避地會有一次爆發,如果沒有那次爆發,那就必然走向寂滅的結局,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你。從某種角度來看,你和我是一類人,所以你才會成為我最喜歡的學生。」老傢伙說,「所以告訴我之後你把那些臭小子痛扁了一頓。」
昂熱耐心等待,卻久久沒有收到他想要的答案。
翻完檔案的林年將檔案夾合上放在一旁仰頭安靜了小會兒,才開口回答他,「不,校長,我沒有。」
昂熱沉默了,少時,他說,「你一直受到欺侮和霸凌直到離開孤兒院麼。」
「不,他們之後都不再欺負我了。」
「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
男孩輕聲說,「我的確沒有一個天塌了給我頂住,地陷了拉住我的爸爸,但值得慶幸的是我有一個能把所有欺負我的壞傢伙都揍一遍,扯著耳朵拉到院長室的姐姐。」
「她跟我說,讓我別怕,天塌下來了有她給我頂著。」
老人忽然頓了一下,然後默然抬頭了,望著牆壁上彩繪的聖母瑪利亞像,「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啊...」
「沙漠裡遞來的水不管價格如何,它都始終是水不是嗎。」林年說,「我讀過《斷頭王后》,知道有那麼句話說過:所有的饋贈,在暗中都早已標好了價格...但起碼直到今天,我還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可授予的總會償還,只是時間問題啊。」校長沉聲說。
「那就償還吧,以我的方式。」林年聲音低而平淡,「那時候她踹開壓在我身上的胖小子,告訴我她會保護我,讓我成為頂天立地的大男孩,而現在我長大了...」
男孩說:「我會告訴她,讓她也別怕,愛的確是有代價的,所以現在天塌下來了也有我給她撐住。」
安靜與默然。
昂熱眼中掠過了一絲明悟,大概是了解了『林年』這個個體成長到現在這樣的原因了。
一切的過往的花都造就了現在的果。
「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問題,我也明白你的態度了。」過了半分鐘,昂熱點頭站了起來走到林年身旁將那份檔案拿了起來,「眼下就你的描述來看,我們所知道的和你曾經所經歷的那一段過去出入並不大。」
「學院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嗎?你們找到了以前我接觸過的那些人?」林年調整回了情緒平靜地問。
「接觸過了,這些檔案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真實存在的,並且你也有與他們交互的記憶,這代表你過去在孤兒院中生活的幾年時間是『現實發生』過的。」校長又一頓,「但這也只能說明你的大部分記憶沒有問題。」
他們終於說出了這份檔案文件被拿出來的真正意義,他們當然不是為了專門討論『霸凌』和『少時陰影』,在之上所有關於過去事情的敘述,都是在暗喻思考著兩個真正關鍵的問題。
林年過去的記憶究竟哪些出問題了,何時出的問題,以及出問題的原因在哪裡,這是第一個問題。
「大部分記憶沒有問題,那其他部分呢?」林年語氣平緩。
「問題就大了。」昂熱看向自己手中握著的檔案文件夾,「這是孤兒院『向日葵之家』在你離開孤兒院起的那一天往前十年的人工記錄。這本檔案並不是原檔案,而是一份副本,純人工撰寫,撰寫人是孤兒院的70歲的老院工,因為年紀大的緣故,擔心遺失孤兒院的重要文檔,所以他有把所有自己經手過的文件都做一份備份的習慣。」
林年看著昂熱的雙眸,然後頷首表示自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他在那檔案中見到了許多故人,交惡的,為善的,陌路的,但唯獨,唯獨沒有見到兩張理應該出現的照片。
「林年」和「林弦」的照片。
「有些時候備份往往比正式使用的版本更加可靠。」昂熱右手輕輕撫在檔案的硬殼上,「意圖修改一些過去的人只會修改檯面上的東西,卻會忽略一些無關緊要的備份。」
「你和你的姐姐是忽然出現在孤兒院的,出現在那座濱海城市,沒有人知道你們從哪兒來,也沒有任何紙面的戶籍能證實你們曾經真的存在過,直到你們出現在孤兒院待了數十年之久,你們才正式擁有了存在的『痕跡』。」昂熱緩緩說,「你需要知道那個關鍵的時間點,你才能知道自己過往所有記憶中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虛假的。」
「我想我真的忘記了很多事情。」林年合眼,「有意思的是,我從小都以從不忘記任何事情感到驕傲。」
「這種事情不能急,慢慢來。」昂熱面色平緩地安慰,「林弦這個人現在對於秘黨來說已經是翻過了新的一頁了,她現在是一個全新的,我們不為所知的個體。我們甚至不能斷定你出現的記憶缺失、篡改問題是否是真的是因為她導致的。」
「這是安慰嗎?」
「你可以當是安慰,畢竟我們都早有準備。」
還記得那時他們在天窗照下的光束中看著茶几上那個女孩的照片做下了協議,一旦這個女孩出現了問題,那麼就會出現一次像現在一樣的私下談話,獨立於秘黨和卡塞爾學院,獨屬於希爾伯特·讓·昂熱與林年的,學生與老師之間的對話。
「我其實並不在乎秘黨怎麼猜,我也不在乎自己怎麼想,我會找到她,然後當面問她我想要知道的問題的答案。」林年看著昂熱。
「那她到時候可能會騙你。」昂熱回視這個年輕的男孩,「就像上一次一樣。」
「不,她不會騙我的。」林年篤定道,「她可能會騙我她在外面並不辛苦,也可能騙我出租屋下月的房租不用擔心,但她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我。」
「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如果她會騙我,她就不會逃走了啊。」林年發出低微的嘆息。
「希望面對面的那一刻不會太遲到來。」昂熱點頭,「在這之前我會幫你頂住校董會那邊的壓力,無論是明面上還是暗面針對林弦的通緝和緝捕會無限度地延期。」
「我也不覺得校董會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