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被刀野蠻切開了,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形狀。那耳朵上沾著鮮血,還有許多泥土,這是少夫人的耳朵,錢松心中一驚,不由吸了一口氣,不想那原本就流在口中的鮮血堵塞住了自己的氣管,他猛烈咳嗽起來。
「二哥,這裡有一個活的。」一個黑衣人拎著刀跑過來。
「宰了。」
錢松眼睜睜地看著一把刀自天空落下,正砍在自己的脖子上,奇怪,一點都不痛,胸口小腹的難受感覺也瞬間遠去,原來死也沒有那麼可怕。錢松想著,黑暗一下子將他淹沒。
這一夜特別漫長,小鍋子就窩在樹上,透過樹葉,看著村裡的一切,看著那些熟悉的人一個個死去,那些熟悉的房子一間間成為巨大的火炬,燃燒的火光照亮了整片的天空。
從那些燒著的房子裡不時會跑出一兩個人,全身都冒著火,或者被熏得烏黑,但一衝出來,很輕易地便被那些黑衣人發現了,結局都是一樣,一刀斃命。
當村子裡逐漸安靜下來時,小鍋子看到那些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向曬穀場圍攏而來。有的人身上背著巨大的包袱,有的人牽著牛車,有的人驅趕著村裡的牛羊,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裝上車,小鍋子還看到有人將自己家那四頭白白肥肥的豬趕到了曬穀場,然後快速地殺死,丟上牛車。村裡的牛車不夠用,他們還把村民們運送肥料糧食的小推車也集中到一起來了,將很多包袱都堆在上面。有一個人毛手毛腳的,不小心將包袱弄散了,包袱里滾落下許多東西,有亮閃閃的盤子,有顏色漂亮的綢布,小鍋子甚至還看到了私塾王先生的那方黑乎乎的硯台。這硯台是王先生最為珍惜的東西,每次用完,他都會用水洗乾淨,拿布擦拭乾淨,然後包起來,妥善放起來。聽先生說,這硯台是當年他的一位學生送的,那學生後來考中了舉人,外放某地當了一縣的主薄。這硯台就是學生在外出當官時買來敬獻給老師的,石質細膩,下墨柔而不滑,堅而不澀,先生從來都不讓學生碰一下,然而現在,它和那些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混雜在一起,碰來撞去,先生看了一定會心痛不已。
黑衣人不停忙碌著,穿梭往來,小鍋子數了一下,大約總共有50多人,一色的黑衣短衫,黑色長褲,布帕蒙面,那個白天和自己一起閒逛全村的胖子就在裡面,看地位還不太低,時常下著命令,讓別的黑衣人加快速度。坐在石輾上的那個矮壯的傢伙一定是這裡所有人的頭領,小鍋子很肯定,因為所有人都在聽他的指令,包括張胖子,面對這傢伙時,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這個人雖然個子不是很高,但坐在那裡,如同一尊石像,全身都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眼神犀利,他只是無意識地從小鍋子所在的那棵樹上划過,小鍋子就覺得全身冰冷,仿佛被一頭兇猛的獅子盯住,動彈不得。
頭領輕輕拭著刀,那把刀彎而狹長,像一汪清水,映照著四周燃燒的火光,仿佛有一個精靈在上面跳躍。
大約在四更天時,這群黑衣人趕著牛車,推著小推車,將所有戰利品都運走了,穿過小橋,先向南,走到小路的盡頭,然後向東一拐,長長的火把隊伍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再也看不清楚。
第三章 屠村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