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妖氣籠罩,古城終年陰霾,也就是這日上中天的短短時候,有稀薄的陽光勉強透過妖氣穿入,灑入古城中。
這個瓮中老人所在的地方想來也不是隨意選取的,正是附近陋巷左右無遮蔽,能充分享受到陽光的所在。
瓮中老人可能是太過疲倦,無力地閉上眼睛,雙臂架在瓮口上,就這樣仰天曬著太陽,似是陷入了沉睡當中,一動不動。
稍頃,一片陰影,忽然將瓮中老人連同身下大瓮一起籠罩,本來就稀薄的陽光,徹底被阻擋。
那陰影投在地上,爬上陋巷牆壁,呈拉長的人形。
瓮中老人皺了皺眉頭,略微張開沾滿了穢物的眼皮瞥了一眼,隨即又無力地閉上,含含糊糊地說道:「不……不要擋我的陽光……」
聲音模糊而低弱,耳朵稍稍差一點的,怕是只能聞得嘟囔,聽不得真切。
「堂堂大鵬王,怎地成了瓮中老人?」
伴著一聲嘆息,張凡的聲音迴響在陋巷中,其本人更是站在了瓮中老人的面前。
立身此處,一股惡臭撲鼻,似是堆積的肥料般,又如某種東西在腐爛著,讓人忍不住想要掩鼻而逃。
此前那些孩童,要不是自小在平民聚居處長大,早就見慣了骯髒,適應了惡臭,怕是難以忍受這味道來等待泥塑。
對此,張凡神色無半點變化,只是淡淡地,居高臨下望著那個瓮中老人的動作因他的話而凝滯。
好半晌,瓮中老人的眼皮顫動了一下,旋即歸於了平靜,只有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顫抖的嘴唇中傳出:「這裡沒有什麼大鵬王小麻雀的,只有瓮中老人,你不要妨礙我曬太陽。」
張凡聞言搖了搖頭,一手指天,淡淡地說道:「擋住你陽光的,妨礙你曬太陽的,可不是我。」
話音未落,「轟」的一聲,正上方妖雲洞穿出了一個碩大的豁口,鬱悶了良久不得其門而入的陽光盡情地揮灑而下,將那瓮中老人通體染成了金色。
「啊~」
毫無徵兆地,在陽光臨身的同時,那瓮中老人尖叫一聲,周身上下有絲絲白氣冒出,就仿佛一下子被熾熱的陽光烤熟了一般。
「原來你,已經曬不得太陽了。」
「可是吃人吃得多了,戾氣纏身排解不得?冤魂不散,糾纏不休?」
張凡搖了搖頭,略帶憐憫地繼續說道:「若是心中認為所為無錯不差,戾氣自然不存,冤魂當即消散。那野獸食人多有,妖獸禍害無窮,妖王肆虐人間,也不曾見過他們懼怕陽光如此。」
「大鵬王,你心中為何矛盾,既以為非,又為何做呢?」
張凡的字字句句,伴著那熾熱的陽光,皆似鋒利的刀子,一把把地在瓮中老人的心中宰割著,他終於忍受不住,狂吼出聲:
「住口」
與此同時,瓮中老人豁然抬起頭來,直視張凡。在他吼叫抬頭的時候,天上妖氣洶湧,匯聚而成烏雲,將裂開的豁口遮擋得嚴嚴實實的。
隨著那妖氣的瀰漫,瓮中老人的身上亦有絲絲黑氣冒出,那豁然睜開的雙眼中,更是一片血紅,如有血海在其中翻騰。
大瓮,劇烈地顫動了起來,那瓮中老人的身軀似在瓮中膨脹,隨時可能將其撐爆開來,淡淡的嗜血氣息,在陋巷中瀰漫著,漸漸轉濃。
「張某說的可有錯處?大鵬王你不妨指出來。」
張凡不為所動,依然淡淡地說來,聽在瓮中老人的耳中,卻無異於火上澆油。
「我讓你住口」
瓮中老人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仿佛鷹擊長空時,劃破風雲時的刺耳。
他的雙眼愈發地血紅,與分寸不讓的張凡對視著,一身氣勢不住地攀升者,更有濃郁的妖氣充斥陋巷。
恰在此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巷外傳了進來:
「老爺爺……嗚嗚嗚……老爺爺……」
伴隨著這個聲音,還有「撲通」響動,聽在耳中幾可還原出一個小小的人兒哭著飛奔而來,一時腳下不察撲倒在地的景象。
「……老爺爺~」
哭腔愈重,聲音已至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