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弦看著這個唇邊已經開始長起絨毛的半大小子,緩緩站起身來,不知不覺那個鼻涕泡都長的比自己高了,可在她眼裡,他永遠是那個被自己揍的鼻青臉腫卻顧不得痛,給自己擦眼淚的那個孩子,是那個在寒風凜冽中不顧滿手凍瘡,倔強的給自己堆雪人的孩子,是那個為了湊夠一碗血偷偷劃破自己手腕一次又一次的孩子。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就自以為了不得了?」李驚弦面若寒霜。
「沒,姐,我……」李驚瀾語無倫次。
「哼,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驚弦冷哼。
「說起打架,總不能每次都叫姐姐不是!」李驚瀾低著頭,回想當年在慶城哪次打架輸了不敢跟娘說,都是姐姐出馬替他找場子。回來被娘凶的時候,還是姐姐更受罪,娘揍自己的時候,自己會配合娘的出手,大喊小叫,甚至可以迎合娘邊追邊打邊罵的「惡趣味」,反倒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姐姐總是一聲不吭,低頭挨揍,娘越打越氣,手底下越來越重,好幾次不是自己瘋了一樣撲在姐姐身上,娘才下得了台,就直接打昏過去了。
「長本事了,看不起柔弱女子了?」驚弦眼角微微眯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弟弟不再和自己說心裡話,不再叫自己和他一起打架,不再拽著自己的衣角,不再半夜從娘的屋子裡溜到自己屋子,糯糯的說:「姐,我跟娘在一起睡不著!」,他要挑起自己的擔子,可自己卻幫不了他什麼,李家的男人為什麼都是這樣?爹是這樣,弟弟還是這樣?所以她很煩,很煩。
李驚瀾兩腿打顫,低著頭就像犯了錯的小孩子,但這一次,他沒有向姐姐認錯,就像十幾年前的姐姐一樣,一聲不吭,牙關緊咬。
倔強的孩子不流淚,他們骨子裡都是一樣的,這一點姐弟倆都心知肚明,李驚弦眼眶鼓脹,扭頭走了出去。
背後傳來一聲委屈又無奈的「姐!」李驚弦肩膀微顫,卻並沒有回頭。
驚瀾心如死灰。
這一天,書院小夫子第一次上本,謙稱自己年紀太輕,資歷太淺,願為書院計,而入天下行走,遊歷悟道,以期紅塵悟道,名副其實。誠懇的請求陛下應允。
皇帝不允,再次上書;皇帝再不允,小夫子夜出南門而去,修書一封留於書院,不告而別;皇帝感其誠,遂允。
長安古道,秋色連波,一匹老馬與少年孤獨北去,背後有老儒撫須,有大秦共主撫額,有少女站高樓負手遠眺,有白馬寺住持合掌相送。
少年不曾回頭,也不敢回頭。
我
還是在滄桑的古道上,獨自前行
是那遠方的呼喚,牽引我
一介白衣,負劍背琴
身影是遠山,額頭是天空
正,少年時,
氣當沖天,血當決涌
快馬一鞭踏千里
意在江山,夢卷樓蘭
恩以命赴
仇應身決
孤膽縱情三萬里
獨行千山一壺酒
一縷簫音,牽愁腸
人謂輕浪實痴狂,依舊是
的盧清嘶胸膽---
張
劍,傲寒霜
……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一道紫光不顧京城之上禁空的嚴令,撕破昏黃的天地直追少年身後,風馳電掣,面對如此不循禮數律法的行為,御林軍統領吳庸詭異一笑,九五之尊無奈苦笑,李府高樓上的少女唇間含笑,唯有書院那位紫袍少女臉沉如水,「皇親貴胄了不起啊!還不是巴巴的去追我家少爺!」整個小院頓時醋味瀰漫。
李驚瀾背脊僵硬,艱難的轉身,四目相交,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就叫過河拆橋?一封破信,就算交代了?」黃衣少女滿臉通紅的揮舞著手中的信箋。
「刀刀姑娘,我……你知道的……」李驚瀾心亂如麻。
「婆婆媽媽的,一點都沒有李叔叔的樣子!能不能像個男人,給句痛快話。」易小蟬一臉輕蔑。
李驚瀾瞪大眼睛,望著黃衣少女,半晌憋出幾個字:「要不,我們私奔吧!」
這回輪到易小蟬尷尬了,這混蛋小子顯然是會錯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