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爸小時候經常和人打架嗎?」文小成輕聲問道。
當媽的,怎能不想兒子?一提這個,奶奶鼻子直酸,「你爸小時候,比你聽話,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就是文什麼革那些年,校長、教授都被揪出來了,所有學生都動了手,唯獨你爸,一個指頭都沒動他們!你爸仁義啊,因為這事差點被扣了帽子。」
「我爸那麼仁義的人,一輩子幾乎沒和別人打過架,怎麼到頭來,抄起刀子就殺人了呢?」
一個反問句,把老太太話全堵了回去。
「其實,就是因為他從來不打架,從來不和人動手,所以出手才控制不住,也正是因為他一直忍讓,所以別人才覺得他好欺負,才會欺負到咱頭上來!一味的退讓不是辦法。奶奶,實話和您說了吧,打我的是張培越,您知道張培越是誰嗎?我爸砍死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叔叔,他在學校里欺負我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前我都一直聽您的話,隱忍,隱忍!可是他們得寸進尺,所以這次,我動手了,把他揍了一頓!奶奶,你老和我說,我們雖然窮,但是要有志氣,要要強!可是天天被人欺負不敢反抗叫要強嗎?我不想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再像我爸一樣,怒起殺人,有怨氣,倒不如早些解決才好!」
說得好有道理,奶奶竟然無言以對。
這就是說謊的最高境界,以實話代替謊言。九成九的真話中夾雜著一絲謊言,即便被現也很容易被忽略。這次身上的傷痕其實是那個叫「洋火」的小子揍的,而且那頓揍是小成自找的,現在來了個移花接木,黑鍋扣到了張培越身上,有事實有證據,算不得說謊。暴打張培越的事情,瞞得了一時,絕對瞞不了一世。還有一個多月就期末考試,之後家長會,這事必然會傳到奶奶耳朵里,與其那時候被動,還不如借這個機會反客為主。
身上的傷痕,就這樣矇混過關,奶奶一擺手,「小成,去睡吧,以後儘量少和人打架。」
從不許和人打架,變成了少和人打架。
回到自己的小屋,上了床,此刻小成卻睡不著了。從來不打架的父親,那天紅著雙眼,揮舞著柴刀,背後是自己的老母和幼兒,他錯了嗎?可是那滿院子的血腥味,死者痛苦的抽搐……丁絲娜的父親現在還瘸著一條腿,被人叫做丁瘸子,邱輝的父親右手做什麼都慢半拍,稍微重點的東西都提不了。就是呂奇的爸爸好一點,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不過那一刀砍在後背上,深可見骨,據說在床上不敢翻身,趴了足足一個多月!
如果死的,傷的是自己的父親,那叫殺父之仇,對他們這些人用什麼手段都不過分,可是畢竟是自己的老爹把人家給砍了,有死有傷的,現在他們針對自己,這筆賬該怎麼算?
有些事情,不是把敵人一棒子打死就能解決的,在所有的權謀能力之上,還有個東西,叫做公理。
父債子還,明天去探監,問問父親,這筆債該怎麼還。
………………
監獄從來不會建在市中心,向陽市第二人民監獄也是如此,紅星縣邊上的不毛之地,只有一條路通往這裡。小成要去探監的話,需要坐車到縣裡,下車後再走三站地,到另一個地方搭乘去往柳家窯子的小巴,這是唯一一趟路過第二人民監獄的線路。
今天小成沒選擇坐車,而是騎上了院子裡那輛破永久。自行車他上學的時候不敢騎,別人的車沒事,他的車停在學校的車棚,一轉眼就得沒。一大早,郊縣公路上幾乎沒什麼車,破永久被蹬的跟風火輪一樣,平時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不到4o分鐘就到了縣城。
時間還早,也不著急去趕車,路邊找了一家小飯館,要了份孜鹽羊肉和紅燒肉,這是要打包帶走的。二監的管理很人性化,對於寬管的犯人,在探望時,可以和家人共進午餐,而且吃剩下的允許打包帶回監室。就指著一個月的這兩次探視能夠解解饞,所以也不用挑剔,是肉就行,主食不在飯店裡買,太貴,飯店斜對面就是個菜市場,饅頭一塊錢兩個,買四個足夠了,賣熟食那挑了個肘子,讓老闆切好,這就是爺倆的午餐。買飯菜的錢動用的是小金庫,這就算兒子請爹吃飯了。
監獄裡其實有市,不過東西都貴的離譜,外面一隻2o塊錢的燒雞,裡面賣5o!一些肥皂、牙膏、毛巾之類的生活必需品基本上價格也是外面的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