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慢慢往居處行去,眼看著快到了,李氏抬手示意,錦畫便道:「停轎!」。
那幾個抬轎子的小太監輕輕穩穩地將轎子落在地上,沒有一點晃動。錦畫攙扶著李氏下了轎,李氏對著身邊幾個欲要圍上來的嬤嬤道:「我自己過去便是了。」,那幾個嬤嬤知道她們主僕二人有話要說,便離得遠遠地,保持了一段距離跟著。
錦畫低聲對李氏道:「側福晉,武格格雖然得王爺的喜愛,但是無子無女,上次那死胎又傷了身子,以後也不足為懼。」,李氏望了她一眼,道:「我懼她什麼了?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王爺難道還能像眼下一樣對她?」,又沉默了片刻道:「她是個好性子,也沒什麼壞心眼,不生事,不出頭,這些年的局勢還虧得有她穩住。若是換上王府里吹笛弄簫的那一位,這府里才有的戲看呢!」。
錦畫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耿格格,連忙道:「側福晉是什麼身份?那院哪能跟您相提並論?」,李氏默默聽著,隔了片刻才道:「我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幾個孩子的額娘,王爺對我的好,也是看在孩子面上,就是當年抬舉我,也不過是為了孩子。」,錦畫不敢再接口。
兩人說著,腳下已經上了青石台階,李氏伸手撫過石青色廊柱,想著自己當年二八年華,嬌憨女兒時種種情態,微微出神。
武寧回了居處,清明忙挑了涼膏來要伺候她擦上,荷田見了那紅腫,卻攔住道:「不行!這裡面有毒汁,得擠出來。」,說著取了繡花銀針,點了火摺子,用那火焰反覆撩了,清明在旁看了,忍不住道:「你莫要亂來!」,忍不住又對武寧道:「主子,不行的話,咱們還是請大夫來罷!」,武寧已伸了手給荷田,荷田手執銀針,對準那紅腫發亮處輕輕一刺,頓時一股亮晶晶的透明毒液流了出來,紅腫處立時癟了下去,荷田放下銀針,接過清明手中的藥膏,用小勺子細細挑出來了,給武寧抹上,又用紗布一層層裹上,武寧只覺得一股清涼之意直沁入肌膚,那又痛又癢的感覺頓時去了十之七八。
清明瞥了一眼荷田,拍手笑道:「不得了,趕明兒宗大夫要多出個徒弟來了!」,荷田笑眯眯地扯了帕子將手上殘留的藥膏抹去,對武寧道:「奴才幼時在家鄉時,夏天裡時常被這種蟲子咬。」。清明輕輕推了推她道:「給了顏色就開染坊!趕緊去準備晚上主子要的涼麵罷。」,武寧道:「不急,反正在外面坐了一會兒,只是看著她們放風箏,我倒沒怎麼動,這會兒也沒什麼胃口。」,兩人正說著,外面卻通報蘇培盛來了。
武寧起身出去,蘇培盛在院中給武寧行了禮,笑道:「武主子,奴才奉王爺的意思,來接主子去耕織軒。」,武寧一愣,道:「去那裡做什麼?」,蘇培盛道:「王爺只吩咐奴才來接,其他的一概沒跟奴才說,奴才也不敢問。」,武寧想了想,道:「請蘇公公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去。」,蘇培盛忙退讓在一邊,陪笑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武寧回了裡屋,想著晚上蚊蟲多,便換了一身小袖旗裝,又特意將袖口緊了緊,抹上了些防蚊蟲的膏藥,連脖子手背都不放過,才帶著清明荷田出了門。
蘇培盛來時,天邊尚有個鴨蛋黃一般的紅太陽掛在晚霞上,待得武寧收拾好出來,天邊已經發出青灰色,那晚霞褪得一乾二淨,只一抹淡白的月色從雲間緩緩透出來,晚風裡夾雜著花木馨香,這圓明園其實距雍親王府並不遠,但許是因著湖光山色的原因,向天空望去,只覺得滿天星子都澄澈了不少。
武寧出門上了轎子,清明跟在轎旁,與荷田兩人扶著她坐穩了,才命人起轎,蘇培盛有意挑了那景色繁盛、路又平坦無破的道去走,便微微有些繞,待得好一會兒才隱隱見到了一大片湖面後的耕織軒。
湖水其實不淺,但因為水質清透,在岸邊時幾乎能一顆顆數清河底的卵石,水中藻荇交錯,隨波微伏,近岸垂楊拂柳,枝葉尖兒掛在水裡,河水自上淙淙流過,光聽著聲音便覺得涼快,有蜻蜓點水,雙雙低飛,武寧正低頭貪看那美景時,便聽四阿哥聲音笑道:「讓你家爺一陣好等!總算是來了。」,蘇培盛連忙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