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深。
在教內,除了藥廬那裡,唯一十八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寒衣教自己的地牢。
沈白本來只想看一下,覺得說不定十八隻是被派去執行其他任務或者去了其他分教,自己純粹多慮了,但是在看到擋在門口不讓他進的兩個下屬時,改變了想法。
雖然方寒眼中沈白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暗衛了,但別人眼中沈白還是那個教主身邊的十七,作為教主身邊的暗衛,這種地方至少還是出入自由的,若是沈白會被攔下,那麼說明是方寒專門下了命令。
看著那兩人並沒有讓開的意思,沈白也並不硬闖,他也十分好說話地轉身離開了。
畢竟話本里這種地牢都不是正大光明從正門進去的好嗎?
廢了一番周折,沈白動用了自己所有可能的聰明才智,跟著幾個守衛躲躲藏藏,最後還是如願的在不驚擾幾人的情況下見到了地牢深處那個熟悉的身影。
在這裡見到被綁在木架上傷痕累累的十八,沈白並不意外,但是,當聽到十八說自己是因為叛教的罪名進來的時候,儘管之前有了一點猜測,不過沈白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沈白是有著自己完整世界觀的過客,哪怕是現在呆的這一整個世界,只不過是他的一站而已,但是十八不是,十八的生命里被兩個人充斥,構成了全部,一個是自己硬生生插/入他世界的沈白,一個是從小就被灌輸的方寒,他們背的教規里全部都是服從,他們吃穿全部都是教主的仁慈,他們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為教主所用。
沈白看著十八,伸出了一隻手撫摸上了他胸前的紅痕:「那是真的嗎?」
十八搖了搖頭。
&我信你。」
不知道是不是沈白的思想始終沒有沉浸於這個世界,還是他並沒有那些本該重要的東西放在眼裡,當看到十八可能因為莫須有的東西失去生命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方寒那裡的感受,也不去考慮寒衣教的利益,他想的只是把這個仿佛兄弟一樣的人帶出去。
沈白的手指毫不猶豫地順著十八伸展開的手臂移動到了木架上繩索的位置,正打算打開它們,但是十八的小臂肌肉突然用力緊縮,沈白看過去,就發現他在向著自己抗拒的搖頭。
十八的嘴唇乾裂,那抹紅色是血液留下的痕跡,他空洞的眼神讓整個人如同受難的神祇,對自己之前的痛苦完全的無所謂:「我不需要,」
然後十八沒有繼續看向沈白,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地面,雖然都只是模糊的一片,但是至少避開了沈白的注視,「你喜歡教主嗎?」
這個問題之前的十八問過一次,沈白回答的是「我不知道」,而現在,他停了一秒後,便做出了肯定的答覆,哪怕他這和他心裡的答案並不相符。
&就不用了,叛教對於我而言也只是早晚的事。」
沈白看著十八,就像第一次在做他的人形木雕的時候那樣認真的看著他,然後發現,此時的十八已經讓他找不到半點當年靦腆男孩的痕跡。
似乎是感覺到沈白欲言又止,十八先一步開了口:「不如這樣,之前都是你說得多,今日你先安靜下來聽完我下面的這段話,然後再決定放不放我出去,如何?」
沈白沉默著收回了手,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怎麼做才好,過了幾秒,站到了十八的對面:>
這大概就是十八第一次和沈白講那麼多的話,曾經都是沈白給他描述箭靶的位置,描述星空,描述雪地,而現在,他也努力的去遣詞造句,然後將沈白看不見的自己內心之境,儘可能的向他傳達過去。
&不知道我的世界裡是什麼樣子的,全部都是一片模糊,無論是東西還是人,就好像這個人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那麼他就是一團黑色,沒有表情,只是一團黑色罷了,所以小時候的我,即使弄壞了東西惹人厭煩,也是只在父親的棍子打到身上的那一刻才感受得到他的憤怒,其他人也一樣,無論他們開心或是生氣,如果不說出來,我根本就猜不到,就好像和別人之間隔了一層穿不過去的布,雖然長大了後,我開始試圖用空氣中細微的變化來慢慢感知別人的情緒,這也算是眼睛看不清後的一個小小補償吧,有的時候我看的反而更加清楚,只不過這不代表那塊布消失了,而只是變了個花色,可能好看了一些,但毫無用處。」
75.0.13 寒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