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中百官有大部分人臉色大變。
「陛下!」
也不知誰太過激動,語無倫次地喚了一聲,便要出列。
薛白卻已雲淡風輕地一揮手,道:「那麼大聲做什麼?來日再議,朕乏了,散了吧。」
他登基以來,越來越容易乏了。凡遇到這樣時候就說一句「乏了」,然後等百官的反應。
這日,官員們各自到了衙署就議論不停。
「朝廷放貸,與民爭利,豈是好事啊?」
也有人小聲議論道:「你們不知道嗎?今上在潛邸以前就是開錢莊的,計算得厲害。」
「此事只怕不妥吧。」
「年息二分」
沒有人敢在顏真卿、杜有鄰面前議論此事。
中書省的官廨中,兩人對坐著,顏真卿先開口問道:「今日提出此議,陛下事先可有與你通過氣?」
「不曾。」杜有鄰搖頭,憂愁不已,道:「這可不是小事啊。」
這當然不是小事,薛白說的是年息一二分,還是限年底納足,什麼意思呢?若有農戶在春天借一百錢,收成之後還錢,按最晚的時限算,需還一百一十錢或一百二十錢。
而如今民間借貸,相熟之人或抵押借貸大概也是一二分的月息,至於高利貸,年息一倍的也是常有。換言之,普通農戶真到了要借錢的時候,常常是春天借一百錢,秋收之後要還兩百錢。
至於一些趁人之危的,特意趕在荒年、災年借高利貸給農戶,為的就不是這一倍的利息,而是田地。
官員們口中「與民爭利」的「民」之一字,指的未必是那些農戶。
當然,這政策實施起來極為複雜,又容易遭到地方官的推諉,或觸動太多放貸者的利益,從利民之舉變成害民之舉,顏真卿擔憂的也正是如此。
「顏公,可是覺得,陛下又冒進了?」杜有鄰問道。
他用了一個「又」字,因為在他們這一輩人看來,治大國如烹小鮮,輕易不宜用這些大刀闊斧的手段,多開荒,少徵稅,勤政愛民,減小用度,國力自然會慢慢富足,薛白則不同,每每求新、求變,那就意味著有風險。
往日這些時候都是顏真卿出面勸阻薛白,可這次,他卻是道:「也許是我太陳腐了啊。」
「聽顏公這意思,是反對還是支持此事?」
「陛下若提春苗貸,那想做的,便絕不僅是春苗貸。」
顏真卿原本想著國事安穩了,自己就激流勇退,可今日看出了薛白的變革之意,又不放心起來。
他不得不提醒杜有鄰一句。
「你我任相,要承擔的壓力不會小啊。」
「是。」
說罷這件事,杜有鄰猶豫著,請教了另一樁小事。
「顏公,為何你從來沒問過我,我是否真在天寶五載以前就知陛下身世?」
顏真卿詫異道:「我為何要問你?」
「前幾日,我的不肖子向我詢問此事,我亦覺得奇怪。」杜有鄰道,「此事有何玄機嗎?」
「杜五郎?他想必是隨便問問吧。」顏真卿道:「你果真在天寶五載之前就知陛下身世?」
「是啊。」杜有鄰撫須道。
顏真卿有思忖之色一閃而過。
他之所以從來沒問過杜有鄰這個問題,因為只有不確定杜有鄰是否說謊,才需要問,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杜有鄰在說謊。
如此看來,杜五郎似乎知道了什麼,那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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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顏泉明向顏真卿道:「前幾日,張過世了。」
「如何死的?」
「當是壽終正寢了。」
顏泉
第599章 最後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