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五十多歲才混成一個縣尉,你還引以為傲了?」
他雙手抱懷,道:「比誰虛度年歲沒有意義,倒不如比誰的靠山硬,我的恩師是顏涪川公!」
薛白聞言,也不禁瞥了對方一眼。
如今顏家的高官眾多,世人又注重避諱,常常以任官之地來稱呼,這顏涪川指的是顏真卿的族弟顏允臧。
顏允臧初任授延昌令,以清廉而聞名,李琮繼位之後,任他為禮部員外郎,主持過一段時間的科舉。薛白登基之後,任他為費州司馬,他在任上時法辦許多個作奸犯科之人,使得豪強震懾。
在薛白的印象里,顏允臧是個清廉正直、鐵面無私的典範,沒想到他會有一個性格跋扈的門生。
此時,那原武縣尉聽得對方有顏家這樣強勢的外戚作為靠山,當即就變了臉色,不敢再與之相爭。
「既然這樣,那就,上房讓於你便是,或者你我同住也行,都是出門在外公辦」
「呵。」
汜水縣尉再次輕蔑一笑,並不理會原武縣尉話語裡遞的台階,甩袖就走。
原武縣尉留在那,好生尷尬,又問那驛館小廝要別的房間。
「少府,今日真不巧,成紀公帶的人把廂房都住滿了,他的部曲雖沒品級,但畢竟宰相門前三品官。」
「好吧。」
原武縣尉沒有多說,當即就無奈地點了頭。
他活了一把年紀了,道理他都是懂的,知道成紀公指的是隴西李氏姑臧房的族長,爵封成紀縣公,這種地頭蛇勢力深厚,不好得罪。
「那我住哪?」
「大通鋪,少府你看行嗎?」
「」
薛白在大通鋪上躺下,閉上眼,很快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他臉上還蒙著騎馬時擋灰塵用的裹布,只眉眼露在外面還粘著淤泥,衣服也沒換,看起來是個急著趕路、潦倒邋遢的普通漢子,與通鋪上其他人混在一起並不起眼。
「擠一擠吧,這床板真硬。」
正要睡著之時,身旁傳來了聲音,卻是方才那個一頭白髮的原武縣尉在他旁邊躺了下來,嘴裡嘟嘟囔囔不停。
「這麼多泥腳子,也就你稍乾淨些。小兄弟,你往何處去啊?」
「東都。」薛白應道。
「巧了,我也是。」這原武縣尉說著,又重新坐起,整理著鬍鬚,鄭重其事地道:「我乃原武縣尉,劉介。」
說罷,他維持著盤腿端坐的姿勢,好一會沒動,似乎在等薛白參拜。
薛白卻還是躺著,嘴裡漫不經心地道:「原來是劉少府當面,失敬,失敬。」
劉介沒受到重視追捧,有些失望。但這洛陽往汴州的官道上達官貴人多如牛馬,他這小官混在其中也沒什麼好拿大的,只好悻悻躺下,嘴裡卻還在說著話,自來熟地與薛白聊著天。
「唉,顏氏的門生就是跋扈,方才你也看到了吧,他有什麼好趾高氣昂的,像他這樣的官到了地方上,怎能不欺凌百姓?」
「劉少府若是得罪了方才那顏氏門生,會如何?」
「得罪那等權臣,自然是下場悽慘。」
劉介看起來圓滑通達,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敢與陌生人議論當朝的宰相,可見也是個嘴上沒把門的。
這人活到五六十歲還在起家官的任上打轉,除了時運不濟,恐怕自身的問題更大。
薛白問道:「我聽聞顏家家風清正嚴謹,恭德慎行,為世師範,其門下風評很差嗎?」
「家風再好,可位高權重啊。」劉介才躺下,很快又翻身坐起,拍著大腿感慨道:「你想啊,又是皇后,又是宰相,還有從龍之功,身邊得聚集多少人啊,到了這一步,家風還有何用啊?」
「劉少府是說,顏家是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