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的迫害,申張正義這都沒關係,問題是當申張正義的矛頭直指聖人,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太子?
「我被哥奴利用了!」
忽然,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連李隆基都愣了一下。
高力士再看薛白,不由睜大了眼。
「將軍問我為何摻和韋堅案,此案與我本不相干,無非是一時義憤。」薛白道:「此時想來,難怪京兆府殺了郝昌元也不來找我要血狀,怕是有人故意的。」
話到這裡,他愈發坦誠。
「聖人,其實我之所以把血狀交給廣平王,是因一時氣不過。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了覆試,我有了聲望,好爭下一榜狀頭,偏東宮使人來搶功,我遂心想『那就把這樁麻煩事也辦了吧』。」
「豎子!」李隆基終於大罵出口,「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實話。」
薛白一雙眼睛真誠無比。
「我說的都是實話。高將軍說有人利用我,我一想也是,就是有人利用我對付東宮,是右相吧?可為何提出韋堅案能對付東宮?太子從中貪墨了不成」
「夠了。」
「聖人,我知罪,我與右相有私怨,遇到壞事都往他身上想。」
「閉嘴。」
薛白當即噤聲。
他自知瞞不過李隆基,因此說的絕大部分都是實話,矛頭直指李林甫。
今日,東宮跑來搶聲望,他就對付東宮;結果,李林甫顯然已經進了讒言,想把他與東宮綁在一起陷害;他既然知道了,轉頭就對付李林甫。
三者之間沒有盟友,只看誰露出破綻,誰就得被捅一刀。
當然,薛白還不配與他們相提並論,他只是兩塊巨石間的一株小草。
總之當著高力士的面,他只能把髒水往李林甫頭上潑才能存活。
氣氛安靜,高力士低下頭,退回了聖人身後,低聲道:「聖人,查清了。」
意思是,他傾向於相信薛白給出的這個可能——
李林甫故意不把事情辦好,留了一封血狀給激憤的諸生,提前讓東宮知道右相服軟了,使東宮來搶聲望,之後再到聖人面前來痛哭,利用聖人的怒火以謀私。
當年,武惠妃就是用的這一手段,哄著聖人殺了三個兒子。
至於李林甫謀什麼私?
韋堅案涉及的財物,真的全到禁苑裡了嗎?
聖人從不過問此事,李林甫肆意牽連,真就沒有私心嗎?
今日先跑來告狀,豈非是利用聖人的情緒給東宮下眼藥,殺薛白以泄私怨?
「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
李隆基忽然開口唱了一句,語氣里微微有些譏意。
這首《得寶歌》是韋堅開通漕渠,船隻駛到望春樓下時唱的。
當時寶物是多,琳琅滿目。想到這裡,薛白所言至少有一點是對的李隆基覺得自己沒花費掉那許多錢財。
那賬目繁浩冗雜,他從來沒有仔細核對過,可見李林甫大興冤獄,不肯了結韋堅案,確實有私心。
李隆基天生就是聖明之君,沒有人能瞞得過他。
涉及到這一樁樁事裡的所有人,李亨畏畏縮縮,又覬覦帝位;李俶年少輕狂、自作聰明;李林甫表面忠誠、實藏私心;薛白城府深沉、賣直邀名沒意思,想到國事都覺得骯髒。
這些人都貪他的權,都髒。
「提醒提醒這豎子。」李隆基意興闌珊,淡淡道。
高力士遂沉聲道:「薛白,你既然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出宮之後,當告訴諸生,國事複雜,不可以偏概全」
「是,一定平息諸生。」
薛白知道自己這次是活下來了。
只是不知道韋堅案、江淮的三年租庸調要如何處置。這種事,李隆基卻是不會與他說的。
可惜郝昌元拼了命到京城告御狀,告來告去,至死都不知他們那些貢賦都交到了誰的手上。
果然是,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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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骨牌了。」
第97章 得寶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