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便連長秋醫學培養出的醫者,也可視為傳承他們衣缽的徒子徒孫,見了他們都得執弟子禮,深躬作揖,且是一揖到地,絕不敢有半分失禮。
前任的醫學祭酒蘇媛,不也是老醫官寧茈的親傳弟子麼?
數位名醫觀了翁主神色,鑒了創處淤傷,再細細診過脈,不消一時三刻,便已斷診,沒傷著臟腑,確是無甚大礙的。
至於早先趙婉瞧見劉征臣嘴角溢出的血絲,乃是她因劇痛難忍,緊閉牙關時不小心咬破了下唇,醫官為她開些清創去淤的良藥,忌數葷腥,好生調養便可。
賢王妃楊綺羅卻仍是黛眉緊鎖,非是不相信太醫的診斷,而是看到女兒雪白小腹上那片醒目的淤青,真真心疼得肝顫。
這傷顯非意外擦撞造成的,而是被人有意擊傷的。
天子腳下的長安城,誰人膽敢對親王嫡長女下次重手?
楊綺羅腦海中不斷閃過一張張臉孔,卻又一一排除,她能想到的,都是宗室長輩,即便要出手教訓征臣,也不會朝小腹招呼的。
她既心疼又著惱的瞪了眼正躺在榻上,面色訕訕的女兒,也沒多說甚麼,便是轉出了內室,與等著外間的賢王劉非說了女兒的傷勢。
劉非聞言,雖也惱怒不已,然他的城府終歸比楊綺羅要深得多,直覺也更為敏銳,想到皇帝陛下非但派了醫官來,更讓宦官傳來的口諭。
仔細想想,那道口諭著實別有意味,似乎不願見賢王府過於追究此事啊!
依帝後平對征臣的疼,應不至刻意包庇「兇嫌」吧?
那宦官對此語焉不詳,劉非夫婦雖是無可奈何,卻也沒打算追問,稍後自然能向自家女兒問個究竟。
念及至此,劉非喚了府上內宰帶著諸位醫官去開方抓藥,又盡數摒退了屋內的下人,夫妻倆入得內室,向女兒的詢問此事。
劉征臣雖曾想要瞞著父王和母妃,然此時父母皆已知曉,有是出言詢問,她可不敢妄言欺騙。
隱瞞和欺騙,兩者質是完全不同的。
劉征臣一五一十將事告知父母,頗是實誠的坦承,過往她卻是時常戲弄趙府小貴女,故今那小貴女見得她才會嚇得扭頭便逃,使的那些隨扈衛誤以為她是賊人,此事確是她的責任更大些。
「原來如此!」
劉非微是頜首,面上雖仍蘊著幾分惱怒,語氣中卻隱有幾分莫名的釋然。
為天家子,他是能理解皇帝陛下為何讓人傳下口諭,隱隱暗示他不要追究此事的,既不宜為此責罰那忠於職守的衛,以免將士寒心,亦不願見賢王府為此記恨趙府,使得兩家留下嫌隙。
右中郎將的官位,實在是很敏感,帝皇既不願見郎署仆與王侯權貴過從甚密,卻也不願見得他們四處樹敵,尤是與劉氏宗親鬧出甚麼仇怨。
衛統領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劉氏宗親則是大漢皇族的壓艙石,兩方若是鬧得水火不容,彼此敵視乃至相互攻訐,絕非社稷之福。
皇帝陛下有足夠的理由淡化此事,劉非雖是心疼自家女兒,然聖意難違,且陛下沒有明言已算是給劉非面子,還是識趣些好。
聞得自家夫君不追究此事,楊綺羅非但沒出言爭辯,反是長疏口氣。
趙府的夫人蘇媛醫術精湛,尤擅婦醫,雖是鮮少與宗婦貴女們私下交際,卻又出手診治過不少宗婦和貴女的,楊綺羅自也曾因月事不調向蘇媛求過診,現下已然治癒。
對於蘇媛,楊綺羅是承的,況且難保後自乃至女兒不會鬧婦人病,到時可不得再請蘇媛出手診治麼?
庖廚和醫者,皆是要儘量避免得罪的,尤是醫術精湛的名醫,若將其往死里得罪,後再去求醫問藥,那醫者即便出手救治,只怕也未必會竭盡所能。
正因有此等考量,趙府家老呈來趙夫人的拜帖時,楊綺羅還是接下了,如此既可顯出賢王府的大度,或許更能賣個面給趙夫人。
何況女兒也是不願為此事累得那趙府小貴女遭了責罰,可見自家女兒確是頗為喜歡那個小貴女的,要曉得,不是誰都能入她的眼,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被她調笑戲弄的。
聞得趙夫人呈了拜帖,說是要攜趙婉過府拜會,劉征臣淤傷沒好卻已然忘了疼,一心想著怎的再逗弄那個言行歡脫的野丫頭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不欲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