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都是荊襄豪右巨姓,累世公卿,在地方上實力雄厚、影響力極大。若續之與我易地而處,是允,還是不允?」
「軍師可知,因為潘承明等人由我部看管。所以他們先找的我。」雷遠大笑:「我若是允了,他們還會來打擾軍師你麼?」
笑聲中,雷遠站起身來。
「軍師,你知道我是灊山中人。當日灊山眾多家族聯盟一體,與朝廷對抗;名為豪強,落在高官貴胄眼中,與賊寇無異。」說到這裡,雷遠露出回憶的神色。
「那時候我在深山中,天天都能見到逃亡山間求活的百姓。我見過成年男子瘦骨嶙峋,像是骷髏在地面走動;我見過重病的母親抱著孩子,但那孩子早就死了,皮肉都腐爛生毛;我見過一群人為了爭奪食物互相撕咬,而那食物不過是一隻肥碩的老鼠……看到他們的時候,我以為世上最可怖的情形莫過於此。」
諸葛亮深深嘆氣。
雷遠繼續道:「但後來,我又聽他們說,山下的世道才更可怖。在那裡,戰火一遍遍燒過,屠刀一遍遍斫過,繁華錦繡早已成灰,千里原野白骨堆砌。我問他們,何以會如此?」
雷遠連聲冷笑:「他們誰也說不清楚。」
他回身問:「軍師,你知道是為什麼?」
「續之不妨直言。」
「就因為大漢的士人,以為這天下活該由他們掌控,以為這天下間的黔首蟻民,都活該是他們的墊腳石!因為大漢的士人,眼裡只有家族的延續、自家的名聲權位,卻唯獨沒有百姓的死活!」
雷遠抬高嗓音:「軍師可知道,此前有人來找我,陳說潘濬之罪,莫大於他擅殺同僚,向費賓伯下手。如此大罪,非得以潘濬的性命相抵,萬萬不可輕饒……哈哈……」
雷遠快步走向廳堂側面,從書架上抽出一份卷宗。
「賓伯自是才兼文武,他的去世,讓我很痛心。但軍師你可知道,潘濬叛亂,引吳軍入城,造成了江陵城中多少百姓死傷?」
他嘩地打開卷宗,將之鋪在諸葛亮面前的案几上。
「吳軍屠戮城中,只短短的兩個多時辰里,導致城中軍民百姓死傷七千多人。到次日,陸續傷重不治的,又有五千。這幾乎占了江陵城在籍口數的四分之一!至少兩千名荊州軍的將士失去了妻子家人;至少兩千戶尋常百姓,失去了家中的壯丁,從此以後只能靠著婦女孩童支撐門戶!」
雷遠沉聲道:「就在此時此刻,城中家家戶戶仍有慟哭之聲不止,這是誰的緣故?這是誰的責任?」
「這群人黨同潘濬,試圖出賣荊州,獲得自家更多利益,只不過因為我軍強盛才不得不蜷縮起來,重新擺出恭順的樣子。」
他凝視著諸葛亮,繼續追問:「現在這些人提了個口徑,只求讓潘濬和他的親信族人速死,則其他人就此解脫,可至益州、交州為官……他們的性命,他們的前途,竟然如此金貴。軍師設身處地,覺得我是答允,還是不答允呢?」
諸葛亮長長嘆氣。
見廳堂左近無人,他搖頭道:「之前我曾覺得,續之眼中,沒有所謂的英雄。早生二三十載,恐怕要爭衡天下。聽了此番言語,我又覺得,續之眼裡,其實也沒有世族強宗。若早生二三十載,你去投了黃巾亦未可知。」
雷遠哈哈一笑:「軍師說笑了。大賢良師那一套不行,張公祺更別想蒙我。何況,我本人便是廬江雷氏宗主啊。」
「也是……」諸葛亮也笑。
「還請續之明言,在你看來,該怎麼應付?」
「我曾聽童謠說,小民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小民如此,士人何嘗不是如此?想要恢復大漢的盛世,就得持大刀闊斧行事。隔三岔五割去一些士人中的腐肉,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然則,只怕有傷玄德公的仁厚聲名,又怕士人心中不服。」
雷遠輕鬆地道:「有軍師在,那應該不難解決。」
諸葛亮擺了擺羽扇:「那,就請續之把潘承明交給我吧。」測試廣告2
第八百八十一章 不允